第六世,梵众天。傩荷经过前几世当祭司的功德,第六世升入梵众天。玉露池畔的莲台轻轻颤动,二十四瓣青莲在薄雾中舒展又蜷缩。傩荷望着云海下星火明灭的尘世,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莲瓣上的露珠。那些露珠总在坠落时折射出七彩光晕,像极了人间转瞬即逝的烟火。"万法归一,所有手指都指向同一个月亮。"她喃喃自语时,有片莲花瓣悄然脱落,飘向云海深处。“青莲听令。”“司命星君有何吩咐?”“即刻下界历劫。”司命星君的命簿在案头哗啦啦翻动,她忽然按住其中一页,粉玉般的指甲在"十世劫难"四个朱砂字上划出裂痕。她虽成功升入梵众天,但灵魂经历依旧不够,仍需下界经历十世劫难,将人间所有的痛都经历一遍。没有亲身经历过苦,生不出真正的慈悲。她觉得十世太慢,央求司命星君浓缩成一世全部历尽。司命星君没有答应,但还是帮她浓缩成了三世。当她真的下界之时才知道人间有多苦。柳泽望着回溯镜中的画面,喉结艰难地滚动。镜光映得他眉骨投下深深阴影,右手悬在傩荷肩头三寸处,指尖发颤。他想说"都过去了",可当看见镜中女童被扔进雪地的刹那,所有话语都碎在喉间,化作灼烧心肺的炭火。傩荷的脊背挺得笔直,像一柄将断未断的剑。她盯着镜中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柴房角落,青楼老鸨的银簪正戳在锁骨上洇出血珠。"疼吗?"柳泽脱口而出的瞬间就后悔了,他看见傩荷脖颈绷出脆弱的弧度。最刺目的画面到来时,柳泽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镜中女子抱着微微隆起的腹部悬在梁下,褪色的红绸鞋尖凝着晨露。傩荷突然剧烈颤抖,发间木簪"当啷"坠地,碎成两截。因是女童被亲生父母抛弃,沿街乞讨,青楼卖艺都不算什么,可她怀了不知哪位恩客的孩子,她不想让孩子出生在青楼,不想孩子有个身为妓女的母亲。没想到上一世才讨论过堕胎时母亲的困境,这一世她才亲身体会。任何的设身处地,将心比心,换位思考,都是苍白无力的,只有自己亲身体会才知道,即使懂很多道理,当她真正处在那个困境的时候,她无法用更高的视角去做更正确的事,她跳不出来。所以那一世的她自杀了。自杀之后是三十劫生死重罪。神魂在忘川河畔徘徊。蒙地藏王菩萨接引,她才得以继续投胎转世。柳泽猛地伸手去扶她,她却触电般地躲开他——她觉得自己的过去不堪入目。“别……别碰我。”"你还好吗……"他的声音哽在喉头,瞥见傩荷攥着衣襟的手指关节泛白,她一定难过极了。镜光流转间,他看清她眼角将坠未坠的泪,恍然惊觉她元神里二十四瓣青莲,此刻竟有半数染了暗红。当地藏王菩萨的锡杖声穿透云霄时,柳泽突然单膝跪地。膝盖砸在云砖上的闷响惊得傩荷转头,她第一次看清这个总是从容的仙人眼中翻涌的痛楚。"别跪……"她伸手去拉,却被柳泽反握住手腕。他掌心滚烫的温度烫得她心尖一颤,却在触及她腕间红痕时倏然松开。"愿我佛慈悲……"柳泽的尾音消融在叹息里。他看见傩荷低头凝视自己空荡荡的掌心,一滴泪终于坠在青莲纹绣的衣摆上,晕开深色的痕迹。云海彼端传来梵唱,她忽然想起自己决定下界时佛落泪时说的话,此刻方才懂得"众生堪忍"四字浸着多少腥甜的血气。地藏王菩萨的锡杖点在地面,轮回镜化作金粉消散。傩荷怔怔望着空中的光尘,忽然轻笑出声:"你会不会觉得我脏……"柳泽的衣袖无风自动,他终是抬手虚虚拢住她颤抖的肩头,像拢住一片随时会碎裂的月光。“不会。”坚定的声音掷地有声。:()我在鬼界当活阎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