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不知,后来……”奚元道,“后来便困在此处了。”
困在此处?
晓羡鱼有些不解,循着他的目光,看向他衣上的落花残瓣。
桃林落英缤纷,穿行而过时,沾身的花瓣总是拂了一身还满。
花满衣,香盈袖,本该旖旎烂漫。然而对于被此地排斥的阴鬼而言,这些轻若无物的落花不是沾在他身上,而是沉甸甸压着他、灼烧着他的残酷刑枷。
晓羡鱼猛地反应过来,召回闻铃伞,一道流光从不远处的竹舍飞出,落到她手中。
金铃碎响,红绸垂落。晓羡鱼将伞撑开在他头顶,边为他拂去身上落花,边道:“你这身子骨,以后去哪儿都得撑着伞,记住没?”
闻铃伞乃法器,内蕴庇佑法阵,病歪歪的倒霉鬼待在伞下会更安全。
奚元乖巧道:“好。”
晓羡鱼低头一看,发现他手上仍旧血痕狰狞,不像方才一瞬消退。
难不成是因为这回伤得更严重些?
“是不是很疼?”她问。
“疼。”奚元的语气流露出几分脆弱,“小仙姑,帮帮我。”
倒霉鬼这么坦然求助还是头一回,看来已经疼得不行了。晓羡鱼问:“怎么帮?”
奚元俯首凑近些许,循循善诱:“你碰到的地方,会缓和些。”
“……真的假的?”晓羡鱼微顿,狐疑地瞄他一眼。那双点墨眸乌漆漆的,空澈又无辜,不似说笑。
她想起奚元曾说过的,有她在时,天道威压会稍减几分。
……好吧。
晓羡鱼思索片刻,小心翼翼地拉起他受伤的手,捏了捏泛红的指节。
“这样?”她不甚确定地问。
奚元低低“唔”了一声,似乎认真感受起来。片刻,却将手贴上了她的掌心,收拢,与她十指紧扣。动作行云流水,十分自然。
“这样。”他慢悠悠道。
晓羡鱼听着他隐隐上挑的尾音,觉得不太对劲。正要出声质疑,却看见他手上血痕竟真的开始消退,蛰伏回到深处。
“怪了,还真奏效。”晓羡鱼犯起嘀咕,“究竟什么原理?”
奚元搭下眼帘,长睫遮住眼底的一点愉悦之色。“多谢小仙姑。”
谢完,似乎并没有松手的意思。晓羡鱼估摸着他还是有点儿疼,干脆就这么牵着他回竹舍。
虽然事出有因,但这动作还是太亲昵了些。晓羡鱼颇不自在,主动找话题:“你放心,沈疏……首席给我派了任务,约莫这两日便出发。届时远离霜天台,你也能好受些了。”
她的任务属于内部机密,但奚元身份特殊——打从他被收入闻铃伞时起,便在法器限制之下,与法器主人有了无形的契约。
严格来说,他是她的所有物。带上他没什么问题。
奚元温声答:“好。”
“对了,商公子回瑶州了,说是要潜心修行三年,努力通过试炼进霜天台呢。”晓羡鱼老气横秋地感慨起来,“还非要与我赌什么三年之约——年轻就是好。”
“是么。”奚元轻笑一声,“祝他好运。”
这话由一只倒霉鬼说出口,也不知算祝福还是诅咒。
晓羡鱼悄悄瞄了他一眼,直觉他不大喜欢商宴。
回忆起奚元来云山的前因,她心思转了转,佯装好奇地打探道:“说起来,你当初附到商公子身上,难道是与他有何恩怨不成?”
奚元眼皮微阖:“机缘巧合罢了。”
晓羡鱼“噢”了一声,没再追问。
心下却想:“铁定有故事。”
*
两日后,晓羡鱼启程出发,执行她作为霜天台弟子的首个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