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善医馆这几日借口掌柜的带人出门采买药材而歇业,这个月的账本又要重新清算,账房先生前日刚刚告老还乡,周总管这几日忙得不可开交。
所以,当下人来禀报夏二姑娘派人过来时,周总管一个头两个大,当即就挥手让她去找青鸾。
青鸾本不善与不熟悉的人交际,但一想到那日在街上,苏栀十分热心的帮夏意包扎伤口,便开口应下了这事,拿了药给玉珠。
玉珠取了药,想起临走时主子的吩咐,站在原地不肯走。
青鸾心里有些不耐烦,但也不好对一个看上去就柔柔弱弱的小姑娘发脾气。
“还有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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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夜色,苏栀与谢衍知一身夜行服,在元翊引开看守旧城区的守卫时,悄悄摸进了这座黑暗的看不到一丝光亮的城。
白日回去后,谢衍知给苏栀大体的讲了一下平城从前的情况。
自大宁的发展重心偏离平城后,平城的南区北区贫富差距迅速拉开。
平城穷人多不假,但到底也曾是太祖皇帝的封地,不少贵族和朝臣在告老还乡后,依然选择定居于此。
近两年虽然少了,但有一支家族却在此逐渐发展壮大,便是白日里他们听说的那个张老爷张涌。
张涌的父亲原先也是朝廷重臣,告老还乡后,带着朝廷发的银子和土地,在平城把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
张涌掌家以后,靠每月收上来的土地租金,势力逐渐庞大。
苏栀他们住的北区,也就是从前的王城,白日里也算有烟火气,但此刻踏入的南区显然不是那回事了。
寂静的夜,孩童和的哭喊声格外刺耳,其中还伴随着一阵阵女人绝望的尖叫和男人的无能狂怒。
苏栀抬眼看。
月亮被厚厚的云层遮挡住,月光穿不透云层,也照不亮这座让人窒息的城。
家家无灯,家家有人,家家无魂。
忽然,谢衍知拽住苏栀的手腕,用力一拉,二人闪身在一旁的矮墙边躲好。
风呼呼的吹,苏栀用手扯了扯蒙面的黑色面巾。
黑暗里,一家三口依偎在一起,男人抱着怀里的孩子,轻拍她的后背,口中不停的哄着,“悦儿乖,悦儿乖,马上我们就可以离开了,马上悦儿就不疼了。”
女人手提一盏昏黄的行灯,眼见着火烛快要烧完了。
苏栀探头,借着那点子灯光,看清了女人的脸,那张脸十分俏丽,只是面色并不好看。
“眼下道路被封,我们还能去呢?”女人颤抖着声音问丈夫。
“放心。”男人的声音极其温柔的安慰着妻子,“我日已经想到了办法,等下我去引开守卫,你带着悦儿一路向北,城门右侧十里,有一处损坏了多年洞口,你出去后,带着咱们剩下的盘缠,去京州看大夫,我不信这是什么天神的诅咒,这一定是张老爷和王大人哄骗我们的!”
苏栀和谢衍知对视一眼,认出这个声音就是昨夜在客栈下喊叫的那个。
三人未曾注意到躲到暗处的苏栀与谢衍知。蜡烛灼烧殆尽的最后一刻,苏栀看到男人脸上对妻女深深的不舍。
那样的父爱,苏栀从未感受到过。
唯一的一丝光亮消失,女子低低的抽泣声传来。
等谢衍知低头,是苏栀闪烁泪光的眼眸。
谢衍知不算是什么冷冰冰的人,可此时此刻,他也只是为这位父亲的所作所为而动容。他深知在此时暴露,他和苏栀怕是要吃一顿苦头。
但低头的那一刻,当他看到苏栀溢出眼眶的泪水时,谢衍知心底彻底化成了一滩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