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法依格害怕自己会飞出去着实是多虑了,围绕着太阳马车,周围形成了一个稳定的重力场,她的屁股粘在座位上,牢牢的。
在她身后,就是暂时休停的太阳。白天围绕在它周围的层层神焰,此时全部哑火,只有一个芒果大小的硬核,在马车后座漂浮着,看上去人畜无害,余温暖暖地烤着高法依格的后背。
高法依格又想起了自己在火刑架上那天,她几乎都要产生阴影了,哪能想到,有一天和差点杀死她的太阳还能离那么近呢?
伊蕾娜注意到高法依格的目光频频向后看去,似乎很好奇,路程还很长,她主动打破两人只见沉默的尴尬:“别告诉我你不知道太阳是怎么回事。”
话里身为阿斯加德人的傲慢冲天,高法依格则顺着认领下“华纳海姆乡下人”的身份,诚实道:“我真不知道。”
伊蕾娜耸了耸肩,转而问:“你的……那只乌鸦,叫什么名字?”
高法依格不明白她的意思,不过还是如实回答了:“它叫雾尼。”
神车升空之后进入稳定的飞行期,接下来不需要伊蕾娜花太多精力,她的目光在高法依格和雾尼之间又逡巡一遍,高法依格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就在要开口问之前,伊蕾娜总算接着刚才继续往下说了:“‘太阳’其实是个伪命题,它只存在在桑古雷斯的想象中。”
高法依格听了,第一反应不是惊讶,而是恍然大悟一样:“所以把桑古雷斯的眼睛蒙住,咱们后面的太阳也跟着熄灭了?”
伊蕾娜点点头,她说的对。
桑古雷斯的来历就和巨人一样远古,巨人主宰九大世界之时,桑古雷斯听命于巨人,后来奥丁战胜了远古巨人,桑古雷斯也跟着易主。桑古雷斯终生追寻前方想象中的光球,朝着它不断迈进,当桑古雷斯的眼睛蒙上时,闪烁在他脑海里那个名为“太阳”的光球也不复存在。它的追逐注定没有结果,重复的轨迹则划分了米德伽特以上的日夜。
高法依格听了,倒有点同情起名叫桑古雷斯的神马了……这些神族的常识是连阿莱丽娜都不曾告诉过她的,她在萨尔乌斯的时候,从没有想过有关这个世界的奥秘,可等真的了解了一些皮毛,又觉得现实很残酷:世界的运作,全凭主宰者的一念之间罢了——从前是巨人,现在就是奥丁和神族,而神族之间,也还有上下级的压榨和奴役……
她一下想了太远,同情的目光看向前方的神马,伊蕾娜不喜:“你那是什么眼神?”
伊蕾娜紧张回护的反应叫高法依格心里有一点点奇怪,估计是自尊心很强的类型,不过人在车檐下……高法依格没有辩解,只是否认:“没,没什么。”
“太阳马车为什么不到米德伽特再下面一层呢?”她紧跟着提出一个愚蠢的问题,“约顿海姆”四个字,甚至一时逃过了她的脑海。
她更做实了乡巴佬的初印象,茫然无知地看向伊蕾娜,对方看过来的目光,真像在看傻子:“神眷啊!神眷不下米德伽特,这是共识,巨人叛乱之心不死,和阿斯加德只是维持着表面上的和平罢了。”
“我们出公差的,总还要保证我们的人身安全不是?”伊蕾娜反问,对工作的怨气也泄露了半分出来。
“说起来,”提到“神眷”,伊蕾娜自发发散了思绪,正中高法依格下怀,“最近海姆达尔大人收回了人间的徽记,别说眷顾,说不定未来还要降罚呢……也不知道今后我和桑古雷斯能不能别再来米德伽特了……”
“你也听说了这件事吗?”
高法依格振作精神,正要回答,然而伊蕾娜反应过来,接着堵住了她的话。
“唉,我也是糊涂了,干嘛问你,你一个华纳海姆的,怎么可能比我知道的还多。”
这是真把她当不太聪明的乡巴佬了啊!可是高法依格此时也别无办法,扭转这个形象对她此时也没什么好处,伊蕾娜那边,更是一点插话的机会也不给她。
“我知道问谁了!”伊蕾娜提高声音,眼睛一亮。
高法依格也跟着眼前一亮。
“对了——”伊蕾娜眼睛一转,又问高法依格:“你和雾尼,登记了吗?”
“……”
高法依格心里狂叫,伊蕾娜就不能先把话说完吗?她也想知道要问谁!
可是表面上,生怕伊蕾娜转眼又换了话题,高法依格忙不迭回答:“登记,什么登记?”
……她话刚出口就有点后悔了,难怪伊蕾娜会那么说,她的形象啊,就是这样一步步定型了。
“……伴侣兽的登记。”伊蕾娜一副不愿与她多言的样子。
高法依格也跟着沉默了,心想要怎么扭转在伊蕾娜心中的形象,尽可能多套出点话来。至于什么登记,她倒不是很在意,联系在萨尔乌斯的生活经历,理所应当以为是办狗证那一类的。
——当然雾尼现在已经不是狗了!
路程因为两人一路交谈,似乎也没那么漫长。到了后来,伊蕾娜装作一副认真赶车的样子,高法依格正冥思苦想要怎么重新开启前者的话匣子,感觉到马车的速度降下来了。
这么快就到了?
高法依格这次决心装一种高深莫测,于是没有问,伊蕾娜握紧缰绳,调整方向,桑古雷斯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在一个看上去像驿站的地方停靠。
这个驿站看起来比人间那个要精致豪华得多,马车一落下,立刻就有人来接待,高法依格看着前来接待的“祭司”——应当是叫这个吧——毕恭毕敬地从伊蕾娜手中接过缰绳,长长的手指吸引了高法依格的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