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说他这个匈奴铁弗部落的余孽,会凭借着自己的相貌,当上秦国大将的女婿,自此扶摇直上,结果非但没给他的岳父带来好结果,反而杀了岳父而后拥兵建国。
换了他是没奕于,也得先把这个忘恩负义的白眼狼给宰了。
名为“勃勃”的匈奴少年夺路而逃,身中一箭,才总算冲出了包围圈。
现在只剩下了一个问题,他该往哪里去?
北方已没有他的容身之所了。
慕容垂病逝后,魏国拓跋珪的声威与日俱增。这位亲自统兵、有虎视天下野心的霸主,不会接受他的投诚,只会将当年没完成的灭族达成圆满。他若到了魏国的地盘上,非死不可。
他那个“岳父”和岳父上头的国主,同样不愿意要一个天幕钦定的叛逆者。
再往西北去的凉国,看似还能割据一方,但以勃勃所见,也不过是秋日的鸣蝉,离死只差一步。他去了那里,运气不好就会被当做礼物送出去,运气好也只是多活几年而已。
一想到这里,他不由望着前方的滔滔江水,陷入了沉思。
黄河水里,曾经被拓跋珪投入了他铁弗部落子弟宗党五千余人,每当他经过的时候,都能闻到肠胃翻腾的血腥味。
头顶遥遥悬挂于天边的天幕,明明并不算巨大,却像是一座遮天蔽日的牢笼,非要将他逼入浑浊泥水之中溺毙才好。
但又在这忽然之间,一种奇怪的想法在他的头脑中冒了出来,明明异想天开到了极点,却又越演越盛,直到侵占了他全部的思绪。
像是一瞬间挣脱出了面前江流里的漩涡。
“……我也姓刘啊?”
他没记错的话,天幕还有一句话,说的是——
【效忠于永安大帝的刘大将军。】
所以他为什么不能是这个“刘大将军”!
他们匈奴人昔年畏惧汉朝的威仪,知道汉家文化深入人心,以“刘”为姓,也包括一度建立起刘汉(汉赵)政权的刘渊。
他是刘渊的同族,当然也姓“刘”!
天幕只说他会谋杀岳父,篡权自立,但没有说,当那位能够平定南北的永安大帝挥兵北上的时候,他作为一位独立政权的国君,到底是在铁蹄之下被杀,还是干脆解散政权,向对方投诚。
反正在他们匈奴人的观念里,当不下去首领了,就去当别人的将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多正常的事。
万一,他就是那个能替永安大帝继续北上,攻破魏国的刘大将军呢?
或者,就算他不是,在天幕再次出现,将信息都披露出来前,他能不能凭借着自己的本领,让别人觉得,他就是那个“刘大将军”呢?
刘勃勃对于自己有多少本事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他也不会得到“岳父”的青眼。
这让他对于执行这个南下的计划,越发有了信心。
……
当追兵顺着线索追来的时候,只在黄河北岸看到了一些零散的木头,那个被追杀的匈奴少年早已拼尽全力,涉江而去了。
……
而在此时,另一个侥幸逃命的人,已站到了王神爱的面前。
年近四旬的刘牢之正如司马道子所怀疑的那样,极有可能就是天幕所指的刘大将军。
他面色泛着一层鲜明的紫赤之色,眼如鹰隼,胡髯虬须,加之体格健硕,性情沉稳,一看便是能够独当一面的大才。
也难怪昔年他被招募入北府军后,很快便脱颖而出,凭借战功升迁,甚至封侯。
只可惜,他在面对慕容垂这位老将的时候,他大败了一场,还救援失败了一场……
此刻他身上已无官职与爵位,只有一身昔日戎马留下的痕迹,以及先前与人交手留下的伤势。
他朝着王神爱便是一个抱拳叩拜的重礼,语气无比郑重:“草民多谢太子妃救命之恩。”
刘牢之虽长于尚武世家,但自谢玄病逝后,他就已少了后台,再经由罢官风波,变作了白身,与乡野村夫也没什么区别。
最多比别人多长几分力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