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前镇是丘城下面最繁华的镇子,从丘城出发去柳前镇,马车便要整整一天,路途遥远不说,江南多丘陵,沿途更是险峻迭生。
蔡尧从丘城跑出来之后身无分文,文书路引皆在客栈,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幸好,他在徒步往柳前镇去的时候遇上了一位赶牛车的老伯,老伯见蔡尧衣裳狼狈,模样又斯文面善,好心问他要往哪里去,蔡尧抹着额头上的水珠解释着自己在路上遇着了贼人,文书盘缠一路被盗,现下无处可去。
也是巧了,老伯正要往柳前镇去看望家人,儿子儿媳本来说好上月要来丘城探望老人家,结果这都一个月过去了,老伯左等右等都没等到来人,老人家心思重坐不住,便想着套上牛车自个儿来柳前镇一趟。
“老伯,这一个月您都没收到儿子的信吗?”
蔡尧坐在老伯旁边,入乡随俗,学着赶车的老伯戴着纳凉的大草帽,从丘城出来不过几日功夫,他便晒得肤色焦黑,肤色一黑,连带着面向都变了,从前藏在眼底的谋划与思量消失的干干净净。
“是喽,也不知道我大头现下在忙些什么!”老伯赶着牛车,乐呵呵地说道:“我这小儿子老实本分,他大哥二哥都去丘城做生意去了,就他,守着祖上传下来的田地,说这人呐,怎么都不能忘本。”老伯看向蔡尧,“这位小哥,你说你也是柳前镇人,你这趟回来作甚呢?”
蔡尧微微一笑,“探亲。”
牛车比马车慢,原本一日能到的路程蔡尧他们走了整整两日,前一晚他与老伯裹着外袍蜷在牛车上睡了一晚,直到天边泛着昏黄,他们才走到柳前镇。
柳前镇不大,整个镇子总共居住了不到三万的百姓,小镇围绕一条蜿蜒的河道而建,从丘城去柳前镇要过两座山口,两座山口自上而下倾斜,抬头看,好似两条巨龙压在头顶。
柳前镇便以这两座山口为界,穿过山口,便是柳前镇了。
山口十余里处用黄泥象征性的堆起了一个城门,城门口站着几名穿着盔甲的将士,老伯坐在牛车上,嘀咕了一声,“奇怪。”
老伯正准备扭头和蔡尧说话,回头看,边上就空了。
牛车上堆着稻谷,仔细看有一两处没有堆好,老伯叹了口气,伸手扒拉了两下,守在黄土堆前的将士神色凶狠地拦下老伯,“从哪里来的?文书路引呢?”
这年头流民多,若是舍弃田地去外地讨生活的人便没有文书路引,老伯毕恭毕敬地从怀中掏出文书,守城将士草草看了一眼,紧接着指着草堆,恶声问道:“这里头是什么?全部拿下来!”
“官爷,”老伯颤巍巍递出去了两枚铜板,低声下气:“这就是一堆干草堆,我拉去给我儿子家老黄牛吃的,若是都弄下了,这干草不就废了……”
将士摩挲着掌中的铜板,一声哼笑,“快滚吧,别挡道!”
“哎!”
老伯立马赶着牛车往前走,柳前镇其实并没有所谓的城墙,那用黄泥堆砌的所谓的城门不过半人高,他有些奇怪,就这么个破镇子,有什么好看守的?这么严呢!
等牛车彻底从那几名将士的视线下消失了,蔡尧才从草垛中探出来一个脑袋,神情有些心虚,老伯倒是淡然,他摆了摆手,“罢了罢了,这世道,各人有各人的难处,我瞧着您不像是吃苦头的人,老头子我就当从来没见过您!”
蔡尧从草堆中钻了出来,跳下马车,拱手道:“多谢老伯。”
柳前镇已到,他的确不适合再与这位无辜的老伯往来。
在离开前,蔡尧神情凝重地说道:“老伯,若有可能……您尽快带着您小儿子离开柳前镇吧。”
“什么?!“
蔡尧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坐在牛车上的老伯一头雾水,不明白这人为何突然说这话。
蔡尧拜别老伯后便独自一人在柳前镇转悠,他脸生,才路过几户人家便引得男主人盯着他直看,蔡尧一个纯书生,肩不扛手不能提,要是在人生地不熟的柳前镇惹上事端,可不好脱身,在察觉到不对劲后他便立马往人烟稀少的郊外走去,正好,连绵的农田边上有一座废弃的城隍庙,眼看天色渐晚,蔡尧矮身钻进了土地庙中,打算以天为被以地为席就这样裹着睡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