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毓的那句‘知我者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刺中了赵楹的心脏,他沉静地看着海毓,到最后只得化作一句沉默的叹息。
“回吧。”
这是赵楹对海毓的妥协。
海毓听懂了。
他的滋味有些酸楚,踌躇间喊了一声‘云楼’,赵楹将手覆在海毓的肩上,“雁之,我从来都说不过你。”
在隐山书院的时候他就对海毓百般纵容,如今亦然。
为了在人前隐瞒关系,海毓比赵楹先行一步回到李府,很明显的,海毓回来的时候李府上下都对他存了异样的心思,从门房小厮到后院婢女,见着海毓全都斜眼相看,也就是海毓坦然淡定,要不然平白碰上如此不怀好意的目光,实在是很难淡定。
“李大人何在?”海毓随手拦下一名婢女,温声询问。
“在、在书房……”婢女被海毓吓了一大跳,神色紧张地指了指书房的方向。
“多谢。”
海毓施施然离开了,留下那名婢女在原地拍着胸脯喘气,在前院伺候的小厮不明就里,好奇开口:“姐姐,你怎的如此紧张?”
婢女在后院伺候,知道许多不足以外人道的隐情,她啐了小厮一口,压低声音嘱咐:“望都贵客住在府上,不晓得事情就被瞎打听!”
小厮撇了撇嘴,哼了一声:“姐姐不告诉我我也晓得,我都听外面人说了,住在咱们府上的那位大人——”小厮神情下流,左手拇指食指抵着做了一个圈,右手中指伸进去圈里头,比划着:“干了风流事,如今啊,惹得一身骚呢!”
海毓清楚他被李维下了套,因而面对李维他不但没有不堪,反而无比坦荡,他端正从容地坐在李维书房里头,慢条斯理地说起他想要李维出面从布政使司将全城历年财政收支调出来检阅一番时李维甚至生出了‘请神容易送神难’的感慨。
早知道这位祖宗会生出清算泉城上下的念头,或许他不应该设计将人困在泉城?
念头转瞬即逝,然而事情已经办了,李维再怎么头大也没有后悔药吃。
“海大人,”李维搓着手神情诚恳,“大人既出此言,下官必定照办,然泉城布政使司由湖州布政使统管,现下布政使不在泉城,海大人想要查看泉城财政赋税的簿子,下官得先派人通报布政使,待布政使点了头,下官才好领大人去布政使司……”
李维面露为难,“只怕这一来一回,要浪费大人许多时间……”
“无妨。”海毓微微一笑,“本官逗留泉城,多的是时间。”海毓注视着李维,这位年轻官员的眼中流露出冷意,他的嗓音温和,反问道:“李大人,本官在泉城逗留时日长短,由您说了算,不是么?”
李维的额头冒出了冷汗,他伸手擦了擦汗,连声道:“是是是!大人您在泉城这些日子,想做何事尽请吩咐下官,下官必定办妥。”
海毓中招在泉城身陷风月事不得脱身,李维这个始作俑者本就心虚。
李维是泉城太守,泉城是湖州的门面,他必须要给海毓这个京官一个下马威,他被湖州上下架在火上烤,是没法子的事情,李维在背地里动手脚,本就担惊受怕,害怕自己镇不住这个年轻的文官,如今海毓要李维替自己办事,他哪里敢推脱。
“不知是否要下官派几名得力的手下……”
正在喝茶的海毓冷不丁抬头,他的眼神淡漠,黢黑的眼底划过一丝冷意,李维猛地一惊,他下意识收回了话头,连声道:“大人恕罪,下官多此一举了。”
咚的一声,海毓将茶盏放在了桌上,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李维,片刻后起身,走至书房门口,回头,意味深长地说道:“李大人,你有派人手的功夫,不如替本官好好查一查昨晚的案子,贵府‘二小姐’是如何不清不楚来本官屋子的,本官可是好奇的很呐!”
海毓出了李维书房,才回到自己的屋子,屋门就被人敲响了。
“海大人。”
蔡尧和田明齐齐站在廊下,神情恭敬,他们三人一同从望都来湖州,领着朝廷的旨意当差,如今海毓身陷流言,他们二人自然无法清清静静从泉城离开。
“大人,”田明见海毓神态淡然,不免生出着急,“李太守一日不将昨夜之事查清楚,大人就一日不得离开泉城,若耽搁了差事,只怕朝廷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