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懂阿姊的担心,但是他不怕。
当然,他也不会上赶着去做。
阿姊说过,他是太子,要有自己的界限,不要上赶着替阿父做决定。
事情若是做过了头,在阿父那里,不是为他分忧,而是夺他的权,受累还不讨好。
刘彻轻咳一声,“太子,你若是做不到,朕交于旁人。”
做不到……
刘瑶偏头嘲弄一笑。
这不就是激将法。
刘据一听,犹豫了片刻,余光扫了扫刘瑶,最终抿直唇角,“阿父,儿臣愿意为父分忧!若是无法成功,儿臣愿意受罚!”
“刘据!”刘瑶急了。
这人都成亲了,怎么能轻易许诺。
刘彻倒是心情愉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太子果然没让朕失望。阿瑶,你要信任太子,他是大汉的太子,可不能一直被你们护在身后。”
他与子夫有三女一子,三个公主各有各的强项,倒显得太子有些平庸了,他想趁此次新政激发太子的“血性”,治理国家,哪能照本宣科,帝王要有自己的脾气,才能不被臣子左右。
他虽然“独尊儒术”,并不是他崇尚儒学,而是儒学能为他更好的统治,“外儒内法”才是他的追求,一味的追求仁政,最后只会被臣子、百姓拿捏,最后办事束手束脚,他选的太子可不能这样。
刘瑶嘴角微瘪,“儿臣从未护过太子,只不过觉得此事阿父来做更好!”
“好好好!”刘彻也不与她争辩,“既然你如此说了,此事就由朕与太子插手,你莫要管,可行?”
刘瑶垂眸嗫喏,“说的好像儿臣能管似的……”
刘彻失笑不语。
这可不一定,阿瑶管的事可不少。
……
定下事情后,刘瑶、刘据前后脚离开未央宫。
刘瑶大步流星地走在前面,刘据亦步亦趋地跟在后面。
一看就知道,谁势强,谁势弱!
随侍的宫人见状,缩着脖子远远缀在后面,不敢打扰。
“阿姊,你等等我。”刘据跟了一段距离,担心她走的太快崴到脚,连忙出声。
“哼!”刘瑶脚步一顿,重哼一声,发现前面有一个湖心亭,加快了速度,一屁股坐到石凳上。
刘据跟上去,在她对面坐下,“阿姊,阿父说的没错,我是太子,也应该为国做一些实事了。”
刘瑶将身子一转,看着湖中已然败落的荷花,如伞的荷叶枯黄残败,在风中瑟瑟发抖,显得湖面更加寂寥了。
两名内侍送上茶水,恭敬退下。
刘据拎起茶壶,冒着热气的茶水倾倒而出。
满杯的茶水被送到刘瑶跟前,“阿姊,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失望。”
刘瑶耷拉着眼皮,素手摩挲着袖摆上的纹绣,慢条理斯道:“刘据,你看湖中凋败的荷叶有何想法?”
刘据眸光一扫,现在是深秋,湖中大片荷叶早已凋零,许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屹立在湖中,心中顿生苍凉感。
刘瑶:“人与草木的区别就是,草木枯萎了,蛰伏一个冬天后,待到明年春日又会复苏,可人的一生却无法回头,你觉得阿父现在到了什么时候?”
刘据沉默不语。
刘瑶见状,端起茶盏吹了吹白色的雾气,幽幽道:“阿父现在春秋正盛,所以你放心,你的太子之位稳着呢。”
虽说古人寿命短,但是吧,大汉朝,尤其汉武帝时期,许多能臣但凡寿终正寝的,都活了不少岁数。
寻常百姓五十岁可以说自己半截身子入土,可是对于他们阿父来说,五十岁,正是闯荡的年纪,还有一二十年可享受。
刘据心头一跳。
阿姊话语中的“稳”,估计不是宽慰他旁人不会来抢他的位子,而是告诉他,阿父这个皇帝当得很“稳”,他要等许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