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兴走出屋门,对着院子里的丫头仆妇摆摆手,又喊了声来人。他喊来人,丫头仆妇们却低着头匆匆的向外退去,与她们擦肩而过的是从门外进了十几个护卫,将院子团团的围住。谢文兴这才转身又走进屋内。屋子里谢老夫人和谢大夫人对峙而坐。“她不能跳。”谢大夫人再次说道,放在桌子上的手紧紧的攥起,“她算什么,她算什么。”“那不我管了,三月三的事,你们商量吧。”谢老夫人站起来说道,“惠惠跳也好,你跳也好,你们随便吧。”她说着抬脚迈步,谢文兴忙拦住她。“母亲,母亲,这么大的事我们再商量。”他说道。“这有什么商量的?这怎么商量?”谢大夫人急道,“她怎么能跳?这是三月三,只有丹女才能参加的祭祀。”“可是现在丹女跳不了。”谢文兴说道,看着谢大夫人,“阿媛,现在不是争论这个时候,是要想想怎么解决这个问题。”他来回走了几步。“我来问你。”他停下来又说道,“你敢让惠惠跳吗?”谢大夫人没有说话,身子微微的颤抖。“你不敢,我也不敢,阿媛,我们都不敢,这是关系谢家名誉的事,我们不能任性啊。”谢文兴接着说道,“不让惠惠跳,不是对她不好,反而是为了她好,难道你要她在三月三,在满巴蜀的人前,在皇帝的使者面前跌倒吗?”“可是,可是那是三月三啊,那是她的第一次三月三啊。”谢大夫人伸手掩嘴,眼中有泪落下。那是三月三,一个丹女这辈子会有很多三月三,但这一次却无可替代。谢老夫人神情木然,要说什么动了动嘴唇又停下,视线看向门外。谢文兴轻轻拍抚着谢大夫人的胳膊。“是,是,我知道,我们都知道。”他低声说道,“可是现在不是没办法了,不过还好上天待我们谢家不薄。”这还叫上天待谢家不薄?“是啊,上天还给了惠惠一个替代。”谢文兴说道。替代。谢大夫人看向他。“她凭什么?”她说道。“凭她有着和惠惠一模一样的脸。”谢文兴说道,“我想这就是上天送她来的原因。”他握住谢大夫人的手。“现在,就是惠惠需要替代的时候了。”“阿媛,她只是替代,惠惠永远是惠惠。”谢大夫人看着他一刻,颓然松开了手浑身无力的坐了下来。日光透过帐子照进来,有人蹑手蹑脚的微微掀起帐子,和谢柔惠的视线相撞,小丫头吓得一个哆嗦。“大小姐…你你醒了。”她结结巴巴说道。醒了?她根本就一夜没睡,这种时候谁能睡的着。谢柔惠坐起来。“滚出去。”她说道。小丫头哆哆嗦嗦。“大小姐,你该吃药…”她说道。“我吃什么药!”谢柔惠看着她说道,冷冷一笑,打量这丫头一眼,“把药拿来。”丫头大喜忙转身端了药碗过来。“大小姐。”她捧着恭敬的说道。谢柔惠抚着自己的手,看着她。“你喝吧。”她说道。丫头一愣,看着谢柔惠。“喝吧。”谢柔惠说道,“我觉得你才需要吃药,都听不懂我说的话。”丫头神情惶惶眼泪在眼里打转,捧着药碗噗通就跪下来。“快点喝。”谢柔惠说道,“难道还我喂你吗?”丫头流出眼泪却不敢大声哭,捧着药碗慢慢的送到嘴边,颤抖着闭上眼喝了下去。谢柔惠看着她喝完。“看,这就好了,能听懂我的话了。”她说道,含笑伸手用手帕给这丫头擦了擦嘴角,“下去吧。”丫头一句话也不敢多说,慌乱的擦了眼泪应声是。“多谢大小姐。”她叩头颤声说道。外边脚步声响。“大夫人。”伴着丫头们的施礼,门帘被掀开。地上的丫头忙擦了眼泪捧起药碗向外退去,谢大夫人走了进来,看了一眼这丫头便移开了视线。“你们都出去吧。”她对跟进来的丫头们说道。丫头们应声是退了出去。谢柔惠起身对谢大夫人施礼。“母亲。”她说道,抬起头看着谢大夫人红红的眼,“您又没睡啊。”说着跪下来端正的叩头。谢大夫人忙伸手拉住她。“你干什么。”她说道,“快起来。”谢柔惠叩了头。“都是女儿,让母亲如此耗费心血。”她说道,抬起头眼泪流下来,“都是女儿,让母亲受人嘲讽,食不安夜不能寐。”谢大夫人抱住她。“惠惠。”她哽咽说道,“受苦的是你啊,不是我。”谢柔惠倚在母亲的怀里。“母亲,你们,商量好怎么做了吗?”她说道。谢大夫人身子僵了僵,谢柔惠的手抱住她的胳膊。“母亲。”她看着谢大夫人认真的说道,“你做什么都是为了我,为了谢家,如果说这个决定会伤害我,那比起你受的伤害不及十一,母亲,你不要再顾忌我的感受了。”,!她说着伸手抚着谢大夫人的脸,眼泪如雨而下。“真正的难受的是您啊。”谢大夫人一把抱住谢柔惠泪流满面。………………………………………………………“所以说让她来代替我参加祭祀?”谢柔惠说道。此时她坐在铜镜前,正由谢大夫人梳头。谢大夫人停下手,看着镜子里跟自己面容很肖像的女孩子,眼泪已经擦干净,白白净净粉粉嫩嫩的,当听到自己说出这个决定后,她的脸上没有悲伤没有愤怒,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只是替代。”谢大夫人说道,“参加祭祀的还是谢柔惠。”谢柔惠。是一个名字,而不是一个人。谢柔惠看着镜子的人,微微一笑。“那,我要带上那个面罩成为柔嘉小姐吗?”她说道,伸手抚摸自己的脸,“然后去郁山吗?”看着她笑着说出这句话,谢大夫人再也忍受不了,将手里的梳子一扔。“不用,不用,怎么会,你是谢柔惠,你永远都是谢柔惠,你也永远都会呆在家里。”她急急说道,揽住揽住谢柔惠的肩头,哽咽道,“惠惠,你心里难过,就哭出来吧。”谢柔惠看着她,眼睛有大颗大颗的眼泪滚滚而下。“母亲。”她喊道,伸手抱住谢大夫人的腰放声大哭。谢大夫人也抱住她大哭。“我的儿,你受委屈了。”………………………………………………………………………清晨的山林寒雾未散,木屋里传来哗啦的水声,伴着水汽腾腾。“找我的?”谢柔嘉从门上探头惊讶的问道。江铃忙冲她摆手。“天还冷,别探头。”她说道。谢柔嘉看了眼停在院门外的两辆马车将头缩回去,很快她就换了衣裳,搓着头发走了出来。“谁啊?”她问道。江铃推着她向屋内走去。“是老夫人。”她说道。谢柔嘉已经看到屋子里坐着的老妇人,她笑了笑,一步迈进屋子,将湿乎乎的头发一甩散开。“老夫人,失礼了,我一边熏头一边听你说话吧。”她说道。谢老夫人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虽然刚沐浴完,她的脸上也已经带上了面罩。这种严苛的信守曾经说过的规矩,其实也是一种倔强吧。“熏干了头发,我带你回彭水。”谢老夫人说道。谢柔嘉哦了声。“回彭水干什么?”她问道。“回去你就知道了。”谢老夫人说道。“我能不去吗?”谢柔嘉想了想问道。谢老夫人看着她笑了。“你觉得你有什么资格说不?”她问道,“我来请你,你得去,我不来请你,让人拉了你,你还得去,你问这话有什么意义?”谢柔嘉挑挑眉。“意义就是我问了啊。”她笑道,“至少听的人知道,她说的事我心里是不愿意的。”…………………………………………………………“少爷,少爷。”水英大声喊着,冲矿山上的邵铭清挥手。她的身后站着一个老仆。邵铭清远远的就认出那是谢老夫人跟前的老仆,他立刻放下手里的朱砂疾步过来。“怎么了?”他问道。老仆冲他施礼。“老奴替柔嘉小姐给公子捎句话。”他说道。替柔嘉小姐。邵铭清眉头一跳,伸手揪住了这老仆的衣襟。“你们把她怎么了?”他低声咬牙说道。老仆神情淡然。“表少爷,三月三要到了,郁山神圣之地,所以老夫人让柔嘉小姐换个地方住几天,待过了三月三,就会回来。”他低声说道。邵铭清松开他的衣襟。“是吗。”他说道,微微一笑,“希望过了三月三,一切都如常。”老仆施礼转身离开了。“少爷。”水英急急说道,“柔嘉小姐被他们带走了还会回来吗?”邵铭清深吸一口气笑着点点头。“当然。”他说道,“会的。”说着点点头。“会的。”他又重复一遍,脸上的带着笑,神情却没有半点的喜悦,垂在身侧的手紧紧的攥起来。会的,一定会的。可是这种只能等待的感觉真是糟透了。马儿嘶鸣,安哥俾纵马疾驰,看着远远山路上的小红马,他伸手放在嘴里打了个呼哨。小红马回过头扬蹄发出一声嘶鸣,车马四周的人也都回过头,看到跟在后边的安哥俾。“喂,你站住。”一个护卫冲他高声喝道。安哥俾听若未闻,催马疾奔。喊话的护卫摆摆手,两边的护卫们调转马头,取下长弓对准了奔来的人。“安哥!”谢柔嘉从车内探出头,冲安哥俾摆手。“回去。”安哥俾勒住马,看着她。“回去,我过几天就回来了。”谢柔嘉冲他笑道,“你好好的看矿山,等回来,我要看你有没有长进。”安哥俾看着她。“嗯。”他说道。谢柔嘉再次冲他笑了笑摆摆手放下了车帘子。“走。”护卫说道,收起弓箭,调转马头。一众人拥簇着车马疾驰而去。安哥俾站在山路上久久未动。下午好,加更在晚上十一点后。(__)嘻嘻……:()诛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