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告诉我,你确定?”宿海集沉默地凝视了一会那只偶尔闪烁的灯泡,“零组的保密级别比我还高,上头的人只会批评你认不清价值。”这就是为什么他只在黑田兵卫的手下待着,不是每个高层都有黑田兵卫的脑袋。
“没关系。”降谷零冷笑着吐出一口烟,腕上的指针正一分一秒的走着,他能这么放松的时间不多了,“卧底都有使用时限,布尔盖早就快保不住了,而鉴于是我把你送回去的,组织也在任务里注意到你了——恭喜你,宿海先生,新的卧底计划很快就会砸到你的头上,且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派我来当你的引荐人。”
“希望我们合作愉快。”他眨了眨眼,对此宿海集一时间失去了语言表达能力。
果然艺术来源于现实却仍远不如现实荒谬,它甚至不讲逻辑,仔细回忆一下,昏迷前的确有个金色的影子在跑向他,谁能想到是波本呢。宿海集苦笑着努力唤醒自己沉睡在麻醉剂中的身体,余光里的降谷零已经叼着那根烟开始在庞大的机械工作桌上整理:“纸……你在写报告?”好吧,看来不管是警视厅还是警察厅,报告都是一脉相承的。
“当然,警务系统一大特色。”金发脑袋在灯泡的边缘底下奋笔疾书,烟味飘来,显然和他处于痛苦的同一战线,“所以你和布尔盖联系的内容还记得多少吗,我还得帮你把你那份一起写了……他向你下达了什么指令?”
“他——”
空气突然安静了一瞬。
火场里熟悉的窒息又漫上来了。明明没有人扼住他的咽喉,明明没有烟熏火燎,宿海集却仍然感到不可抑制的脱力与沉默,他不能张口,甚至快无法呼吸,原本失去知觉的身体反过来攻击着他的神经,发力的唇齿试图吐出一个像样的字眼。
“他……”鹤见业说,他会去确定苏格兰,而我负责支援明石龙吾。
“他向你下达了什么指令?”
视线边缘的金色模糊成色块,遥远的声音降临到他的头颅,金色的光,金色的利刃,一把凿子破开头盖骨,脑浆自由而激动地流淌开来……欣喜,解脱,他从这流淌中获得阵痛着的愉悦。他想他疯了,自然而然,非常清醒,何况疯子是可以自由说话的,不用承担任何结果,所以他应该大声地说,认真地说,说出那个对方想要的字眼——
“他向你下达了什么指令?”
宿海集扩散开的瞳孔对上他微笑的脸,金色的天使朝他温柔地伸手,回答将是救赎。
于是他说,去你妈的,波本。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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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萩原,我没听错吧,波本竟然被骂了哈哈哈哈哈哈——”
“行了行了小阵平,收敛点,我听见了——再笑波本给你开瓢信不信,这回我可懒得救你啊。”
“注意点时间波本,不行就换苏格兰上,别占着位子在那玩了,我还要回警视厅加班的好吗。”
“吵死了,你们这群人任务都做完了是不是,一个两个闲得慌。”降谷零冷笑着想摸出手机,作势就要让情报组重新派发任务,可惜在他摸向裤兜的前一瞬就被诸伏景光眼疾手快地截住了,没让沾着血的手印留在西装裤上,“要不是我假装日本分部里有第二个卧底,谁知道能钓出一个货真价实的联络人?”
“别着急别着急……致幻剂一倍量不够还可以试一点五倍的。”诸伏景光心有余悸松开对方差点酿成惨祸的手,他还不想回去听一晚上零关于清洗衣物的抱怨,这可是位出任务都要仪表堂堂的主,一般人学不来的,“有我在旁边指导,很快的,你好歹也要相信一下布尔盖的手艺。”
“换句话说——你是想说我的手艺不行吗,景?”幼驯染格外温柔的声音胜过鬼片无数,诸伏景光猛地一激灵,不得不打着哈哈糊弄过去。谁让降谷零大概天生和审讯八字不合,每次单独审讯总会出点意外和乐子——这也导致无论是潘德林卡沙萨还是阿德贝格,总愿意抽时间来专门看看笑话。
布尔盖瞥了眼打闹成一团的五个人,稳定地给刑架上一声不吭的人注射着强心针,要是再不止血之类的做点补救,很快宿海集就会成为这间没有窗户的地牢里所生产出的又一具尸体,毫无情报价值,被兀自丢弃,名字彻底消失在乌鸦的谈笑里……但如果能撑过去,你就是我们中的一员了。
“所以,请坚强地继续活下去吧。”
他冷漠地接上新电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