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时,漫天彤云如一把抹在砧板上的鱼鳞,层层叠叠。
院墙里一曲哼唱完,又学起了鸟叫,与玉兰枝头那三两只雀鸟对得有来有回。
嚷嚷了一天,嗓子难免干哑,一口气没顺好,云英弓着身子咳了好一会儿,再抬头,几只鸟都已展翅离去。
她望着空落落的枝头,垂头笑了笑。
人就是犯贱,嗓子好的时候不爱唱曲,一想着往后都唱不了了,多少又有些舍不得。
等到余霞尽散,云英起身回房,刚进屋,就听见外头有人争执。
她回身贴到门边,见是婉儿带着侍女提了三四个食盒,被拦在院门口。
“今日贵客多,萧库真忘了安排,来晚了。”
婉儿主动打开食盒,两个守卫仔细检查过,又搜了身才放行。
云英心下大喜,忙坐回案前等着。
先前萧绍盯得紧,没法说上整话,她正愁呢。但婉儿身后还跟着个侍女,云英有些拿不准,只好先端出一副横眉冷眼的姿态,对那生面孔说:“东西放下,你去外头等。”
婉儿却回身将房门关上,侍女迎着云英诧异的目光上前。
“云娘,是我。”
云英脸色骤变,她上前细看,朝着对方膝上某处用力一戳,假膝骨立刻凹进去一小块。
“你怎么来了?给你留的信没看见吗?”
宋平点点头:“你放心,陆三那边也有些意外耽搁了,让我们等到端阳。我与朗儿说好了,若端阳我们回不去,会把你那封信给他的。”
他边说边撩起她袖口查看伤势,上下捏了捏腰身后背,见没大碍才放下心来。
“殿下现在有求于我,暂时不会拿我怎样。”
“那日在侯官,玄元子给我起了一道泽水困,真教他说中了。”宋平苦笑道。
云英眼眶微红,赶紧抱住他,将头埋入他颈窝,闷声说:“我说的那些都是气话,骗你的……你们都安好,我才没有后顾之忧,你在这儿是给我添乱。”
“真话假话,我心里有数。”
怀里细细呜咽,他轻拍着她后背。
“我带你出荆州时答应过不会扔下你,过去是我没做到,我不配做你兄长。你喜欢裴大人,我们便把他绑回去,好不好?”
云英轻轻吸着鼻子看他:“你找过裴晏了?”
宋平点点头。
婉儿一直识趣地站在门边望风,断断续续地听着,忍不住出声提醒:“娘子,长话短说。”
云英收起情绪,赶紧交代正事。
“我也说不好殿下要做什么,但肯定是见不得光的。至少此事结束前,他不会杀我。”
她压着嗓子学了两句,问宋平如何才能既像又听着有气力。
宋平摇头道:“女扮男不易,你声线软调子高,除非先将嗓子烧哑。”
云英咬唇垂下眼,这本也是她的下下策。
“殿下说,白姨扮男人不仅声音像,甚至还能行房……我还以为有什么关窍是我不知道的。”
宋平眸色微凝,抿唇道:“假的真不了。我与你说过,白凤是与她师兄私奔的,他们不仅是爱人,也是搭档,只是刘舜不知道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