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出了三天太阳,扬州的四月远比京城热。
卢湛满头大汗地赶回驿馆,正撞上桃儿端着食盘在裴晏房门口犹豫踌躇。
“怎么不进去?”
桃儿赶忙诉苦说云娘子三天了还没醒,身上也一直烫着,裴晏饭不肯吃,觉不睡,也不让她换班守。
卢湛蹙眉道:“这么久还不退热?那恐怕没救了。”
桃儿用力踩了他一脚:“呸呸呸!娘子不会有事的……”她叹了声,问道:“你这几日去哪儿了?”
卢湛笑道:“大人交代了些事。”
他接过桃儿手中的食盘,舔了舔嘴:“我替你拿进去吧。”
桃儿点点头,见他一副饿死鬼模样,悄声说:“我还炖了肉的,阿爷不爱吃,我就没拿来,你别抢他的。”
卢湛心虚道:“我是那种人吗?”
桃儿眉眼弯成细线,笑而不答,只催他快些进去。
卢湛刚要敲门门就开了,裴晏欲言又止地扫了眼这两个在外头嘀嘀咕咕的家伙,回身坐到床边,拿起枚细针轻扎进云英前额。
热已经退了,脉象也平稳,但人却一直不醒,他只能依书试试扎穴。
“问出来了?”
卢湛放下食盘,点头道:“问出来了,和大人猜得一样。”
裴晏取下所有金针收好,刚起身,低头看了眼这身沾满血渍已然发黑的衣服,实在有些难耐,便叫卢湛去烧水他要沐浴。自己则叫桃儿进来,仔细嘱咐若是再起热,便用棉帕浸水擦颈脉和前胸的几处位置。
“记住了?”
桃儿认真点头:“阿爷吃些东西再去睡吧。”
裴晏没多与桃儿解释,在衣橱里拿了身干净衣裳便出去了。
桃儿坐在床边认真给云英理了理鬓边散发,想起云英一直昏迷,应也该吃些东西,便回身端来米粥,舀着小勺喂食。
吃半勺漏半勺,她一边喂一边拿棉帕擦干净,折腾好半天才吃进去半碗。
桃儿回身放碗,床榻上忽地一阵猛咳,她赶紧迎上去,小心避开云英身上的伤口,轻拍了拍。
“桃……儿?”声线沙哑微弱,她抬起头,见云英缓缓睁眼。
“娘子!你终于醒了!!”桃儿激动地大叫,云英一抬手,扯着锁骨上的伤口,一阵生疼,方觉自己原来没死。
她木讷地摊开十指在眼前细看。
真的没死。
她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她被煮成了汤,熬了几天几夜,皮肉都熬化了,只剩一把骨头。
桃儿眼泪直淌,兴奋地说要去叫阿爷。
云英拉住她,咬牙支撑着坐起来。
“你不是跟着……”她咬了唇,恨屋及乌,岂会还留她给的人在身边,“四哥四嫂还好吗?你们怎么也来扬州了?”
桃儿忙摆手道:“不是那个阿爷,我是说大人,裴大人。”
云英一怔:“你叫他……”
“大人认我做女儿,还给我起了名字,叫玉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