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告诉过你,只要我还活着,此事你想都不要想。”
元琮一只手搭在他肩上,弓起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等我死了,也断无可能。你这性子和你阿爷一样,我的儿子,自然也和我一样。”
裴晏蓦地抬起头,正迎上天子那双颓然浑浊的眼。
“退下吧……孤累了。”
刚走到宫门口,刘舜便已候着了。
裴晏心下一惊,但见刘舜穿着常服,身后只有两名近卫牵着马,左右未见萧绍,这才稍微放松些。
他上前揖礼:“怀王如此打扮入宫,恐是不妥。”
刘舜没搭理他,只走到宋平面前,拿起一本书册翻看,见其笔迹口吻确实是裴昭的手笔,这才开口暗讽。
“怎么突然做起孝子贤孙了?”
裴晏笑了笑。
刘舜额前颈边满是细汗,靴底沾着泥草,身后那匹马鞍上也挂着弓箭,像是从城郊赶回来的。
他是从挨着东宫的侧门入宫的,除却宫门守卫,沿途并没有碰见多少人,且至眼下,才刚过一个时辰。
消息不仅漏得快,还很详尽。
如此更坐实了他先前的推测,若想神不知鬼不觉地换人,只能在宫外。
裴晏澹然讥讽:“托殿下的福,我不日便要嫁去太尉府上,屋子空着也没什么用,想整理一番,卖了换些嫁妆,如此殿下也可省些人手。这么巧,偶然找见的。”
刘舜没做声,双眼微阖,嘴角带着些意味不明的戏谑。
裴晏担心萧绍就在不远处,无心与他纠缠,一把夺回书册,欠身说:“陛下命臣送去东宫,告辞。”
朝阳升起,和风徐徐。
刘舜虽走得急,但将自己那匹战马留下了。起先由萧绍牵着,云英坐熟了,手臂缠上两圈缰绳,双腿一夹,挣开他便朝着西面奔去。
顷刻跑出一里远,眼看要钻入山中,身后响起了尖细哨声。
身下骏马忽地扬蹄嘶鸣,几近直立,云英下意识拽紧缰绳,俯身紧贴着马背。见没能把她摔下来,马匹开始奋力摆身尥蹶子。
刘舜体高身壮,他这匹马也比寻常的马要大些,若被这么甩下来,不死也要断两根骨头。
云英全身绷紧,咬牙死死穿攥着缰绳,下身颠簸磕在马鞍上,又疼又累,很快便没了气力。眼看要支撑不住了,她才不甘心地喊道:“你倒是快制住它!”
又一声哨响,马匹忽地静下来,转身徐徐往回走。
云英泄了劲趴在马背上,耷拉着脸看这死马走到萧绍面前,蹭了蹭他颈脖。
萧绍对着马笑了笑,转头就冷下脸:“你以为这样就逃得掉?”
“还是萧师傅厉害,连殿下的马都能听你的,西院那缸醋坛子该泼你身上才是。”云英累得不想动弹,趴着说,“没劲了,屁股也疼,你牵我回去。”
萧绍冷哼一声,牵起马往回走。
云英记着这被捉弄的仇,身子没劲,嘴不能闲着,专挑萧绍不爱听的荤话讲。
萧绍一如既往地不吭声。
过了会儿,她话到一半,忽地噤了声,歪着头死死盯着萧绍,只见他耳廓微动,眼珠子亦转向了她这边。
她笑着凑上去:“你还是在听的呀。”
话音刚落,身侧一道箭风擦过,萧绍翻身跃起,拔刀挡在她身前,劈下另外一支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