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娘子,你先回房躺着,莫动了胎气。”
宋朗端着水回来,裴晏赶紧让他去找宋平回来,扶着谢妙音进了房。
施过针,妙音脉象重归平稳,但人还昏睡着。宋平上前关切地问:“到底出了什么事?”
裴晏也是茫然,他看了眼谢妙音一直紧紧拽在手里的麻纸。
“谢中丞祖上有过不少诗书大家,少时我与谢夫人也见过几回,着实严苛。”
裴晏想了想,又说了几句好话:“朗儿不擅此道,但又一番心意,云娘也是教得头疼才扔给我。日后多注意些,至少孩子出生前,别让谢娘子再操这些心就好。”
宋平这才放下心:“多谢裴大人。”
裴晏未再多言,退了出去。
金轮渐渐入海,商船停在岸边,随波在礁石上轻碰,船板上似有人声。
裴晏走近一些,听清是玄元子和陆三,二人面朝大海,勾肩搭背,脚下摆着好几壶酒,含含糊糊地不知说着什么酒话。
这两人,何时处得这么好了?
他想了想,转身去到破船上。
舱内空无一人,他在熟悉位置坐下,静静地坐着。直到月挂中天,海风不住地灌进来,他才起身往回走。
卢湛已随秦攸去余姚整兵,他明日也要离开了。
白沙映着他的影子,在他脚下铺成一条细长的路。
他曾许多次走在这样的路上,第一次在老宅里看见常来接济他们的叔父压在阿娘身上时,他鼓起勇气说要带阿娘离开京城时……他得知裴玄要逼阿娘饮鸠自戕时。
不过就是回到了从前……
他这么安慰着,推开门进屋。
屋顶有些破处,正好漏了一束光,映照在床榻上叠放整齐的官服上。他先前的那身坠海挂破了许多,这是张令姿暗中让人重新做的。
裴晏走到床边,弯腰刚拿起来,腰身轻轻地环上两条手臂,如细蟒缠身,猛地收紧,后背亦贴上一团软绵。
“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他只觉心脏猛地一紧,转过身,迎上那心心念念的眉眼。
“说话呀。”
“我在船上等你。我以为……”他哑了声,双手搂着她腰身,十指下意识收紧,好确认这不是幻象,“我以为你再也不见我了。”
“是有这打算。”
云英仰头将下巴贴在他胸口上,“但看你魂不守舍,怕是没命从钱唐回来,可怜兮兮的。”
“那你答应我了?”裴晏忍不住确认道,他被骗怕了。
“我有条件的。”她直起身,敛容正色,“陆三说人有先来后到,你往后要叫他三哥,出门他走前面,吃饭他先坐,逢年过节你要给他敬茶,百年后下了葬,他的坟堆也要砌我们中间。”
裴晏微怔。
云英推他:“我都答应他了。你不愿意,那就当我没说。”
“愿意。”
他将人箍在怀里:“我在等你说完。”
“你怎么知道还有?”她眼眸微转,笑说,“他还说一三五归他,二四六归你,日后若还有来得更晚的,得从你这里分日子。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