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莫与我说这些闲话,卫队中裴大人只信任你,你这么漏他的底,可不地道。”
裴晏对他本就客气疏离,自溃堤一事后,更生嫌隙。他奉命行事,倒也问心无愧,只有些遗憾。世道不公,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与人以诚相待的。
而他,也不想再知道这些天潢贵胄的秘密了。
元日至今,他没有一夜睡踏实过,一闭眼皆是那些令他作呕的画面。
卢湛笑道:“就是大人让我跟你说的。大人想让你调些人给他,好围住那个岛,把那女人逮住。他说这是他的私事,请秦大哥成全,莫对旁人声张。”
秦攸眸色晦暗,垂头沉声道:“那云娘子背后定还有别的靠山,裴大人何苦趟这浑水?”
卢湛亦抿唇闪躲,他知道是谁,但裴晏有交代,除了这个,别的都能说。
“这谁知道,大概是色欲熏心,失了智吧。”他笑道,“他还说要回京了请太子赐婚呢。”
说完方才想起要事,从腰间摸出兵符,放到秦攸面前。
“大人让我交给你保管。”
秦攸瞟了一眼,盯着那兵符不作声,良久,才叹道:“待此间事了,你别与裴大人走得太近了。”
卢湛心下一紧,急忙回想自己是否说漏了嘴。
“为何啊?”
秦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娶妻求贤,裴大人自被那娘子缠上,遭了多少罪?往后指不定惹些什么麻烦上门。”
“那倒是。”
卢湛松了口气,没注意秦攸凝眸望向酒碗的双眼赤红一片。
随后两人都不再多说,只闲话家常,一人饮酒一人吃肉。
足一个多时辰后,卢湛扶着酩酊大醉的秦攸回营。
背上床,敞开衣襟,拿湿帕子擦干净呕吐的秽物,衣衫一抖,掉出两个油纸包。
卢湛俯身捡起,摊开一个闻了闻,不由得眉间紧拧。
那日他听完李景戎那出好戏,又得裴晏亲口承认太子确有这般打算,不免心凉了好几天。太子是秦攸这等寒门唯一可指望的贤主,联想秦攸自年后便像是变了个人,如今竟也开始服散。
酒劲后知后觉地涌上头,他心神一晃,索性席地而坐。
窗外月沉如水,叔父过去常说他心思太少,藏不住秘密。可他现在心里藏了许多秘密,裴晏的,太子的……他自己的。
统统堵在心口,搅作一团。
卢湛抬手在秦攸腰间摸了个空,才想起他们是喝光了最后几口酒回来的。
视线落在手里剩的那个油纸包上,鬼使神差地打开来舌尖蘸了蘸。
忽地清风一卷,粉粒钻进鼻腔,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再低头已经只余沉渣。
“还是睡觉吧。”
翌日一早,秦攸酒醒见卢湛四仰八叉地躺在床边地上,哭笑不得。
他先去营中清点好人手,让他们备船先行出发,又安排左右副将留下,按计划操练整饬招安的新兵。
一番忙活,午时才来叫醒卢湛,两人一人一马赶往鄮县。
风和日丽,吴府正堂檐上停着三五只雀鸟,吵吵嚷嚷,扰得吴峻焦头烂额。
张康心里也烦,他本是听闻裴晏水土不服病了,特来探望,一来便遇上这等麻烦。裴晏死了就算了,这人油盐不进,他本就想借元晖之手除掉,是顾廉一直拖着不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