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那稚子还活着,长到现在,定已能弯弓射雕了,只可惜……
元琮初显病灶时元琅尚未出生,且阿姊死之前,也在信中说元琮的右腿日渐萎缩,恐再过一两年,无人搀扶就上不了马了。
北族起于穷崖绝谷,骨子里有抹不去的野性,元氏这头狼的位子亦是先帝从别人手里抢来的。
所以她才那般着急要再生一个孩子,她怕元琮撑不到她的孩儿长大。
元琅暗中让薛彦之下毒,想来也是不希望元琮神志太过清醒,让其他几个兄弟有可乘之机。
思忖间,林间雀鸟四散。不多时,白衣染血而归。
刘舜看着那颗拍打在马鞍上的头颅,颜色稍霁,心下喜忧参半。
阿姊,元琅长大了,知道要防着我,总算有几分能当天子的模样……如此,你可会安心些?
西郊村口,曹敦等得焦头烂额。
方才他细细观摩过,怀王身边那几人,个个都是好手。太子今日散朝后只点了三五人随行,左右卫率里,唯卢湛身手最好,若他在,兴许尚有几分胜算。
钟祺看出曹敦紧张,正安慰着,身后有些响动。
二人齐齐转身,见元琅冠发散乱,半身血污,木讷地走来,刘舜骑着马紧随其后。
刘舜勒马停下,居高临下地吩咐:“太子累了,你们送他回去。”
“谢舅父宽宏。”
元琅颤声揖礼,东宫随行见状皆跪行大礼。刘舜既不客套,也不应承,只轻哼了声,便领着他的人,策马向南去。
马蹄声渐远,元琅这才直起身,音色容姿亦再无半分怯懦,稍整衣冠,淡笑说:“回去吧。”
钟祺与曹敦交换眼神,齐齐躬身:“是。”
车舆行至西阳门,曹敦便见王骧愁眉苦脸地在城门口来回踱步。
“王功曹。”
曹敦轻唤道,王骧回身顿时松了口气,赶忙迎上来,左右张望后,朝着车舆轻声道:“殿下,裴詹事在宫门口等了许久,臣好说歹说都不肯走……”
车帘挑开,钟祺弓着身子退出来,笑请王骧入内。
王骧看见那被扔在脚边的血衣,不由得一顿,眼珠子转得飞快。元琅看在眼里,面不改色地问:“他是喝过酒来的?”
自上回他将裴晏赶回去,裴晏便宿在了酒肆乐坊里,还是今日要朝会,昨夜才回家换了身朝服。
“散朝后没多久就来了。”王骧顿了顿,凑上前说,“臣听闻散朝后,裴詹事向裴中书动了手,脸都打肿了。”
元琅愣了好一会儿才问:“安之动的手?”
“是,据说当时穆太尉也在。臣看裴詹事这火,比早年他与裴中书在廨宇吵的那次还要大,这才……”王骧笑了笑,点到即止。
待王骧走了,钟祺重新入内,他守在车门外,大抵也听了八九分。
车舆缓缓前行,元琅却一直默不作声,眼看离东宫不远了,他只得主动请示:“殿下,可要遣人送裴詹事回去?”
“不必。”
元琅轻叹了声,指着脚边刚换下来的血衣:“换回来。”
作者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