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临城下,弹尽粮绝。公子吃肉,他这个书童啃骨头。从鸡骨头啃到羊骨头,公子就病了,羊圈里的羊也不多了。
他知道,待羊吃完,他就会是那只羊。
他想活,他要逃。他最后一次路过羊圈,顺手牵走了一只打算路上吃。他在许多个饿得要死的夜里举着刀犹豫,他跟自己说,还没到最后,还可以忍忍。
终于有一天,它醒过来,呆呆看着他,忽地脱掉了衣服,伸出自己的胳膊。
“你咬一口,咬一口就不饿了。”
他扔下刀,给她把衣服穿好。
“瞎说什么……刚才有蛇。”
他背着她翻山越岭,瘦小的胳膊搭在他同样瘦小的胸口前。
“你别睡。”
他说。
“仗总会打完的,等日子太平了,总有我们能活的地方。”
蚍蜉夜飞,浓云遮月。
天黑得像永远都不会亮了,但又早晚会亮。
也不知过了多久,苍翠山间升起一道火光,青烟袅袅融入夜空。火光映在白塔上,照亮远方的夜路。
山间,十余个羽林军将最后一名残兵逼上断崖。
他们穿着一样的装束,拿着一样的兵刃,却又分得出彼此。残兵自知死路难逃,扬天高呼一句。
“不好,快拦住他!”领军急道。
可话音刚落,那残兵扬刀指着他们啐了一口血沫子,转身便跳下崖去。
“头,他刚说什么?”一人问。
领军走到崖边往下看了一眼,他虽是北族军户,但生在雍州,族里会说北族话的长辈都死得差不多了,他只能听个皮毛。
“谁知道呢。”他冷哼一声,“下去两个人把尸身捡回来。”
按令,他们本只需埋伏在地宫出口,待怀王府近卫封好洞口再行伏击。可山顶那帮人也不知在搞什么,炸得太早,怀王甚至都还未从地宫里出来。
“动作都快些,天快亮了。”
众人分头干活,领军则在一旁坐下,周身筋肉仍绷得紧实,神色冷峻地扫过眼前这些人。
崩山后,太子又了调些人来,命他们天亮之前必须打通地宫,将怀王的尸身抬出来。来传令的太子卫率特意带来曹敦捎给他的交代,挑几个嘴严的进地宫。
死人的嘴才最严。
他当即惊出一身冷汗,庆幸曹敦这条真金白银砸出来门路没算白走。
约莫过了半个时辰,远处燃起了山火。
领军心下更加不安,眼下虽已入夏,但前阵子下过雨,日头也不算太毒,按理说不应起火才是。
“通了通了!”一人惊呼道。
领军欣喜地站起身,点了三人拿火褶爬进去,不多时,里头传来一阵惊呼。
“头……里……里面是……”
“别他娘的废话,出来再说!”他赶紧大吼打断,地宮里有什么他可不想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