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儿自得知裴晏生机渺茫,哭了几天几夜,双眼都哭肿了。
秦攸忙于帮吴峻疏散民众,无暇分身,就打发卢湛去劝,可他嘴笨说不好,越说桃儿越难过。
“上回玄元子给我算命,他说我流年刑克,克父克母……是不是我害了大人?他那么好的人,他不该认我这个丧门星……”
卢湛本想痛骂那死道士,话到嘴边又想起那祝老四确实去年死在他和秦攸手上,还有……
他抿唇道:“你不是说,这些贼道人张口就来,好的就听听,坏的都是危言耸听要骗钱的吗?”
“可他那天没找我要钱啊……”
“那……”卢湛急得直挠头,“那他也可能是对你有什么企图……放长线,钓大鱼呢!”
桃儿愣了一下:“他不是……修道之人么?”
见这话有用,卢湛赶忙落井下石:“他连香案上的贡果都踩,他修个屁的道!他就是骗子!还骗了我不少钱呢,我这就去把他……”
卢湛忽地顿住,脑内如电光闪过:“你这些日子见过玄元子么?”
桃儿摇头:“没,阿……大人出事后,我本想去找他算算,道观的方士说,他头一天晚上还在,第二天一早就不见了。怎么了?”
卢湛想了想,头疼道:“我也说不上来,总觉得有些问题……我去问问秦大哥,你先吃些东西,别胡思乱想了。大人行善积德,肯定会没事的。”
窗外烈风如鬼哭狼嚎,她知道他在安慰她。
没事早该回来了,如今怕是已进了阎王殿,想来眼泪又要往下掉,她赶忙咬着唇。
“嗯,你去吧。”
卢湛回县城找到秦攸,说玄元子与裴晏一前一后失踪。
“那道士是沈夫人的小叔,根据大人掌握的消息来看,扬州所有青衣道的账都由他二人经手。米、盐、钱银往来的证据,那些信众的名册,恐怕都只有他们手里才有。一起失踪,我总觉得这里头有些巧合。”
秦攸细一想,亦赞同道:“我也问过招安来的一些流寇,他们说青衣道背后有人,本就没必要招惹,加上那些米盐确实派给了庶户流民,不少人过去也领过好处。盗亦有道,不挂灯的船他们都不会碰。”
出事那晚风浪不算大,且裴晏也带了几人随行,照理说不该一个都找不见。
就算是沉了船,也该有些器皿物件飘到周围。
可眼下,就算有线索,也什么都做不了。说话间,城中狂风卷雨,屋舍倾倒,砖瓦如流星飞在半空。
衙役来催他们赶紧回山里躲避,两人一合计,无论是什么情况,都只能等风过去,遂护着最后一批老弱妇孺出城。
黑云压顶,申时便已似入夜,山路难行,到山中村落已是戌时。
浑身湿透,肚子也饿了,秦攸本想换身衣服,但卢湛催说这么大雨换不换的有什么关系,催着他先去找桃儿。
“我怎么劝她都说没胃口,她比较听你的,还是你去吧。”
秦攸笑着摇头:“那你要跟她说,她不吃,你也不吃,陪她饿着,饿死了黄泉路上你跟她作伴。”
“那不成。”卢湛挠头,“就这么三五天的,她死了我死不了啊。”
秦攸恨铁不成钢地叹气:“我让你这么说,没让你真的去死。”
“那不就是骗她?”
秦攸欲语还休,苦笑道:“算了,先去叫她吧。”
山间风雨虽小些,但也滂沱呼啸,卢湛从未见过此等风雨,走在外面,雨水抽得脸疼不说,脚步也有些忐忑。
他这身形,每走一步都飘然若仙,感觉稍一纵身就能随风而起,扶摇直上。
这扬州,都说鱼米之乡,人间仙境,放屁,分明就不是人待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