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英回身觑见,笑道:“放心,我下手很轻的。”
说罢便朝他勾勾手,连拉带推地领他出门。
两人穿过那刻着大御神的石洞,顺溪而上,淌过浅滩,再往前便没了路。
半山腰上,竟有一个湖。
裴晏正想着,云英跳上停在岸边的竹筏,捡起棹竿,敲了敲竹筏另一头让他坐上去。
月色溶溶,竹筏穿过一簇半人高的水草,远处湖面水雾缭绕,隐隐有些许昆仑黄的气味。
“谢娘子说你是因她有了身孕才答应帮关循,抓沈夫人也是不希望有人盯着小东岛,图个清静。”裴晏忽地开口,“我上船前让卢湛去找秦攸调兵,算来是这几日该到了。要么见尸,要么得有个能交差的说法,否则他和秦攸都不会回京。”
他抬头望着她:“你是要杀我,还是要赶我走了?”
云英蹙眉嗔道:“妙音怎么这也跟你说……”
裴晏轻笑一声,忍不住酸起来:“你那好兄弟可与你不同,他们夫妻情深,坦诚相待,他什么都与谢娘子讲得清清楚楚。不像我,连你从哪儿来,去过哪儿,都得从别人嘴里知道。”
云英不作声,只埋头撑着竹筏。
“你真要赶我走?”
“你自己也说了,找不着你,卢公子他们是不会走的。动静越大,越不安全。”
“那以后呢?待谢娘子生完孩子,你就又要跟他们走了?”
天涯海角,此去茫茫。
哪怕她心里有他,他也始终是被扔下的那个。
云英撑竿立着,默了会儿,她朝竹筏那头挪了一步,重心倾斜,湖水便没过他鞋跟。
碧波划碎了水中月,热气氤氲,她盯着水面出了神,双腿不受控地又往前走了半步,那一头,半截小腿也浸入水里。
裴晏觉出不对,轻唤了她一声,她这才顿住。
“你曾说我们是一样的,不对,我们不一样,狐假虎威都有代价,我这样的蝼蚁是没有资格上船与你们并肩而立的。庶民为水,我最多只是浪尖上的浮沫,风浪大了,溅到你们身上,身子湿了,总会有些抓心挠肺。”
她多想他们是一样的,早在江州时就想了。
云英阖眼定了定神,上前几步,伸手将他怀里抱着的行囊扔向前方岸边,俯身吻上他。
两个人的重量压在一处,温热的水面瞬间没过胸口。
“抱紧我。”
不等他回答,她身子一歪,拉着他倒向水中,蹬开竹筏,朝着水雾深处游去。
越往里,水越温热,她将他托到一方青石上坐好,身子立着,水面刚好没过胸口。
“就这里,再往前就太深了,你没地方坐。”她笑道,转身游到一旁将行囊拿过来,趴在岸边解开,里头是那身他给她穿过的衣裳和装了澡豆的藤盒。
“关大哥求情,得留那死道士的命,也就只能逮他的时候出出气了。”
云英摁了摁手上的伤,没话找话地解释起这两日的行踪。
“可惜了那么俊俏的一张脸,起码得肿十天半个月。”
裴晏垂眸看着她没作声,她耐不住催促。
“自己脱呀,还要我伺候你?岛上可没柴火给你烧水沐浴,这热泉只有深处水才够热,你个旱鸭子,只能待在这儿,水稍凉了些,但这时节也够了。”
裴晏拉住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