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君他爸脾气挺冲的。”
母亲愁眉不展道:“君君成绩不好,看样子也考不上啥好大学,还不如去念职高呢,打他骂他又改变不了事实,非逼着孩子做他不喜欢的干啥……我对君君没啥太大的要求,他只要健康平安就行,学习好不好能咋的,男孩子做啥工作还不混口饭吃。”
提起孩子,任何一个母亲都避免不了絮絮叨叨。
这是每个母亲的天性。
无论喜怒哀乐怎么揪扯着她的情绪,都阻止不了她滔滔不绝对人倾诉自己骨肉的欲望。
每说一个字,眼里的神采就多一分,炽烈的光芒足以让天地万物失了颜色。
母亲放松下来的神情,令刘钰有些恍惚,目光里那两片张张合合的唇瓣都失真了许多。包括她的声音——或惆怅,或欣慰,忽高忽低,刘钰左耳进右耳出,半个字没听进去。
慢慢的,母亲的轮廓都变得模糊起来。
双眼仿佛被一张白色丝绸蒙住了,她越来越看不清是谁在面前晃动,心里也生出越来越陌生的感觉,就好像这个生养自己的女人,连一个素不相识的香客都不如。
仔细想想,她不由得扬起唇角,却不是笑,而是自嘲。
可不是么?
母亲,本来就是陌生的。
那些碎碎念的牵挂与在意,统统与她刘钰没关系。
她不是母亲,只是香客李晶。
她的儿子也不是弟弟,是香客的儿子汪钰君。
好巧啊……从未见过面的弟弟,居然和自己有着同样的名字。
刘钰默默捻起手指,在胡肆临捆窍的作用下,颤抖的指端才得以平稳起来。
拇指划过食指第一节,眼前便影影绰绰有了一些片段——
一家三口坐在不大不小的客厅的一张圆桌前。
她隐隐看到一个纤瘦的轮廓为身边那个玩手机的孩子盛汤夹菜,不时还会出声交流:“大儿子,吃完饭再玩手机呗,要不你又该吵吵胃疼了。听话啊,今儿妈炖的排骨没上回咸了是不?”
拇指划过食指第二节,模糊的轮廓“唰”地划过——
她看到两夫妻指着孩子吵架的模样。
依然是那抹纤瘦的身影,将比她高半头的孩子护在身后,不停推搡手里攥着什么东西的丈夫,“你别打我儿子!赶紧把东西给我放下!”
然后是食指最后一节——
仿佛在卧室里,她隐约感觉到有东西藏在什么底下发出呜咽。
想来应该还是那个孩子吧!
不然怎么又会听到那心疼不已的关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