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稍皱了下眉,她一把掀开靠近的雷春龙,摇下车窗,迎面灌了口混杂着雨水的凉风。
这一口远远不够缓冲胸闷气短的感觉,她张大嘴向外探头,才深呼吸一轮就被雷春龙揪着衣领薅进车箱,劈头盖脸数落:“你他妈不要命了,也不怕张下去摔死你,干啥玩意儿啊,不想活别他妈死我眼皮子底下行不!”
若不是被他牢牢抓着,她几乎瘫在他怀里。
透了两口气确实舒爽不少,撑住他的腿重新坐好,努力控制住发颤的牙齿,轻声细语地交代他:“待会儿到了那,你和……你和你的朋友别进去找孩子,我一个人就好——”
“放狗屁!”他坚决不同意,“让你一姑娘往危险地方闯我们他妈还是爷们儿吗?别鸡巴扯犊子,不爱听,闭嘴吧!”
刘钰都提不起心情纠正他的粗鲁。稳了稳心神,她难得一脸真诚与他对视,凝重道:“那是个阴气很重的地方,活人在里面待久了容易出事。你们这几个大多有家有业的,你也不希望他们有啥闪失对吧?我是为你们好——”
“我他妈用不着你为我们好!”他拧眉竖眼,大声嚷嚷,“少扯屁话唬我,当我是他妈吓大的啊!早他妈十几年前,我雷春龙这颗脑袋就卡刀尖上了,我管他妈什么杂种操的鬼玩意儿呢,有种就弄死老子,没那尿性趁早滚鸡巴蛋!还有,弄死我之前,我也得给它俩大嘴巴子让它知道知道老子不是软蛋!行了行了你可——”
雷春龙重重叹口气,缓了缓声调,“小娘们儿家家别老整英勇无畏那出。真的,我一开始顶看不上你就因为你老端着,好像全世界除了你没人能抗事儿一样!德行吧,二十来岁毛孩子一个,总装鸡毛老神棍,不知道是虎还是他妈傻——哎呀呀,撒手妹儿,疼!”
满肚子担忧被他几句骂骂咧咧的讽刺抛到脑后去了。
刘钰揪住他脸蛋子拧得相当用力,咬牙怒道:“我他妈真是给你脸了,说几遍了别跟我他妈他妈的,不给你点厉害尝尝你是真不知道姑奶奶忍你多久了!贱货……”
抵达那处无人村的地界,斗子里的五男各自顶着一脸幽怨跳下车,两个头发长的已经全变成爆炸头了。当恢复神智的胖子和雷春龙、刘钰前后脚下来与他们汇合时,疤脸男抬脚就要往雷春龙肚子上踹。
昏黄的路灯扫过他后仰的脸,疤脸男果断收住脚,凑近抱住他的头猛瞧,“大哥,咋啦,我刚刚都没注意,你让哪个老娘们儿把脸蛋子裹方言,同亲吻、吸某种东西肿了?”
“滚!”雷春龙挣扒开他,“这他妈蚊子咬的!”
男人一脸怪笑:“哈哈哈,那这蚊子行啊,练过铅球吧?”
刘钰:“……”
她叉腰站在原地四下瞅瞅。
头顶乌云密布,三轮车所停靠的这条乡村小路站着两排很矮很暗的路灯,身后则是一排排黑咕隆咚的土坯房,放眼望去竟一家亮灯的都没有。
她抖落出一根烟点上,瞬间联系上了徘徊在一处巷口的五金。
空荡荡的巷口,五金在黑暗处扬声呼唤:“弟马,往这走,四哥哥正在里边跟两个鬼娘们儿打着呢,我只能送你们到门口,他不让我跟你进去!”
“知道了。”刘钰闷闷回应她,转头看遍所有等她指示的男人,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开口。
看出她的纠结,雷春龙很随意地迈出一步挡住她,又很随意地冲哥儿几个扬眉道:“分头找吧,老妹儿刚才跟我说了,孩子就在这村子里。但是这块有点邪乎,她的仙儿感应不太强了,咱几个两两一组,我跟老妹儿一路,我建个群开语音通话,咱随时联系。”
“成。”
“可以,就这么定了。”
“好。”
其余六人纷纷表态,雷春龙赶忙掏手机把群拉好,先开通共享定位才发起群语音电话。周格自然和同行的小齐一组,胖子和疤脸男一组,胡子男和那个一直不咋说话的方脸男一组。
该准备的都准备完了,雷春龙一声令下,大家按他随手指的三个方向潜入荒村。
待他们走远,他才收回目光望向刘钰,有些得意地眨了下眼:“咋样,哥这招声东击西牛不牛逼?”
刘钰哭笑不得:“还说我虎,你是真虎。”
敛了敛笑意,她一本正经问:“你能不跟我去吗?”
“你说呢?”他反问。
“那好吧,万一真出点啥事,别怪我顾不上你。”她转身直奔五金的方向走,刚迈开步子却被他又一把薅住脖领子,偏头冲她瞪眼,“顾好你个人就成。吶,你低头瞅一眼,好好看看你往哪踩呢,还好意思顾这个那个,就会吹牛逼……”
他声音渐渐弱了下去,刘钰纳闷地往地上瞅,顿时咋舌。
光顾着跟他说话来着,只要在往前半步她就得掉进污水沟子了!虽然是废弃的,打量一下深度,这要掉下去就算不崴脚,波棱盖也得卡秃噜皮不可。
刘钰讪讪地扒拉开他的爪子,理了理衣襟仔细盯着路往巷子迈进。雷春龙亦步亦趋跟着。
有烟气指引,她清楚感觉到在巷子的尽头右手边第二间土房,发散着浓郁的阴气。
在没有月光的窄巷里,随风激荡出一串串若有似无的幽咽。
越往里走,那声声堪比夜猫叫春的啼嚎越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