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后座抱着他的腰,脸蛋搁在他背上,那上面是“哈市第九中学”的方块字,而抱他的人是闭上眼睛的袁律。
她并不像开头那样有男儿气,是个穿西装的母老虎。十年前的袁律,啊,应该叫袁之华,这个人非常文静而腼腆,那时候是穿连衣裙的爱哭鬼。
尹川全部想起来了。
导演特意在这里用上了略微偏黄的滤镜,像是搁置了很久的老胶卷,老照片,这代表1999的剧情正式开始,他已驶往过去,正在找回自己的记忆。
世界在他身上分为两半,一边是2009,一边是1999。
这就结束了吗?
不仅仅是这样。自行车行驶在空荡的人行道上,一侧的行道树不断后退。这个画面唯美但略显单调,音乐也停下来没有播放,只有轮子在雪上的莎莎音。
而方沂却故意在这单调的画面中多停留了几秒钟,简直能感受到现场观众不耐烦的情绪了。
刘天仙就紧张得捏了一下方沂的手,她感受到现场那股奇怪的气氛。
眼睛里在说:好长,什么时候结束呢,方沂。
忽然:
电影的画幅从16:9缩成了4:3。这是老式电视机上的画幅比,80后90后两代人都是看这种画幅比长大的。
显然这样的画面暗示比文字的提示更打动人心。当看到熟悉的学校时,所有人都知道已经到了熟悉的,1999。
《情书》的不同】
东洋版本的《情书》剧情其实相当简单,为了不显得太粗浅,岩井俊二刻意弄出了一些悬疑,人为的制造巧合,比如博子和藤井树两个人长得一模一样。
这样多少有一些失真,我们知道现实中不可能。
在叙事上也来回的交叉,而方沂遵循了现在,过去,现在的三段式结构。
要说明方沂保留了哪些内核:
首先,大雪是主角内心戏的外在化。
其次,主角回到了老家,ta在寻找那个曾经的同学时,也作了自我寻找,拼凑出了曾经被忽视掉的恋情——但是恋情不是最重要的,与自我的和解、成长是更重要的。
再次,“情书”不是一封写着我爱你的告白信。在岩井俊二的电影里面,这封情书是主人公最后发现的肖像画,那是ta被人喜欢过的力证。
而方沂这里,情书是什么呢?
在2010年的十月一日这一天,电影同时也在日本公映。岩井俊二参加了该地区的首映礼,当他看到如此华彩的镜头时,他心中自然猜到了,那一封情书恐怕是晚了十年的,早该来的判决书。
尹川在学生时代给袁之华讲解了无数道题,好像他比这女同学更聪明,但在人生价值取向的大题目上,尹川会输给他的笨前桌。
“当事人围绕诉讼请求依法提供了证据,本院组织当事人进行了证据交换和质证。对当事人无异议的证据,本院予以确认并在卷佐证……判决如下……”
在先前的庭审戏中,方沂给了一两秒的格式判决书特写。导演是不会浪费时间给无意义特写的,既然给到了,自然后面将有呼应。
现场的观众并不知道,但是高阶影迷,以及从业人士相当于在看参考答案。
第四,男主的确都死了。尹川并没有在物理层面上的死掉,但他忘记了袁之华,这其实也是不太可能的。我们生命中出现这样的人,也许不会在一起,但十年内很难忘得彻底干净。
也就是尹川刻意和过去分割了,选择封存掉这一段记忆,当然也包括记忆中的自己。
这是一段骑着自行车的镜头,而这个年轻人从2009骑到了1999。大家开始以为尹川要干巴巴的讲述自己的回忆,进而引入到过去的时间线时,方沂却给出巧妙、浪漫的一幕,当它出现在荧幕上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张大嘴巴,觉得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陈恺戈不住的点头,略有得色。其实《霸王别姬》里面有一些此类的手法,简直不要钱一样的乱用,但方沂借助今天的技术,在视效上完成了对他的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