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上顿起喧哗。
洛里有些怀疑他的能力。被告的铁石心肠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她像个水龙头一样哭啊哭啊,再像个大铃铛一样笑啊笑啊,可扒了那层人皮一看,她坚冰一样冷酷的心依然在那里,不动不移。
“我向来不惮于与麻瓜合作,但不应是这种完全不正规也不合法的形式。”主审法官看上去实在不想答应,但架不住身后已经濒临绝望的同事们一再催逼,“先生,您的条件又是什么呢?”
“杀了她。”麻瓜幕僚长一指新出炉的“斯内普太太”。
不是,洛里有点儿转不过弯来——被告不认罪就是个死,认罪了想死反而难了,那干嘛还强要她认罪呢?是科学上有什么说法吗?
“可行,阿不思!”主审法官背后有人自以为小声地催促,“扔进阿兹卡班,我赌不到一个月!”
“你是不是以为我不记得你?”格林德沃冷冷地一挑眉,“不是我说,法官阁下,你就和这种东西合作……那活着也没什么乐子!”
“那也是你留下来的。”主审法官随口回道。虽然洛里觉得他不是那个意思,但从格林德沃突然闭嘴的表情来看,他好像、大抵、八成是一厢情愿地误会了。
“你干嘛一定要我认罪?”被告吸了吸鼻子,软绵绵地从新婚丈夫的手中挣脱出来。还挺可怜——不!不!洛里恨不得抽自己一耳光,这次绝对不再上当了,绝不!
“因为我要出一口气。”麻瓜幕僚长认真地说,“别笑,斯内普太太,您自己当然没感觉,但您像一朵乌云一样盘踞在我们头顶这么多年,随心所欲指手画脚!多少人因您的干预或者仅仅是迫于您的威慑,不得不违心地做出决策、最后抱憾郁郁而终?干我们这行儿的是不该这么意气用事,但反正我也要卸任了,只要我的脚一天没踏上英格兰的国土,我的官方身份就允许我为过去四十年被您玩弄于股掌之中的众位绅士出头,我走,也会把您带走,我既要您认罪,也要请您去死!”
洛里屏住呼吸,看到被告慢慢抬起头来,刚刚那种无形的气势又回来了,这样才对啊!苦情戏码虽然感人,可洛里实在不想反复逼迫自己回忆“肉藕”来坚持立场了。
“来!”被告扬一扬脸。
“我们要对付您的祖国。”麻瓜幕僚长轻声道,“Allofus。”
“说点儿我不知道的。”
“拜您所赐,夫人,我们已经很多年没有认真干涉过亚洲了,但那是一片传统的、流淌着奶和蜜的乐土,与贵国广袤的南方大地接壤的所有国家,都是我们经营多年的跳板,还有半岛,这些年有事没事也放一枚闲棋,早该叫他们乱起来了。前首相一直以北方为大敌,照我看,彼国无能为,东方这一摊,还是要看你们哪边能赢。”
“你还挺会看的!”
“谢谢,明知您爱听我才说的。哪怕我不看哪一边这些年突然冒出源源不断的英式装备,您的倾向也不言自喻——逝去的斯文顿勋爵早就警告过我们。可您不会以为,立场一致,就一定会做朋友吧?”
“当然不会,立场不一致也不要紧,利刃在手,朋友满地走嘛!”
麻瓜幕僚长哈哈大笑起来。“如果我让这一切同时发生呢?”他优雅地擦了擦笑得流涎的嘴角,状似随意。
“想想看吧,北方有大敌,南方有群獠,东方有小人,本国之内还有刀枪相向的同胞,同胞又有什么错呢?只是立场不同而已,他们很多人都不是自愿从军的,杀他们有没有心理负担?如果他们装备上真正的英械美械又怎么样?还有我们的正规部队,夫人,将贵国塑造成为第二个全球公敌一点儿也不难,二十年之内,在我闭眼之前,就能看见第三次全面战争打响。”
“这样。”被告略一思索,认真以对,“你回头先别去伦敦,直接去贝法,皇家游轮‘泰坦尼克’号原先的造船厂旁边有个小诊所,logo是条头顶王冠的大蟒蛇,你去了,门一定锁着,大夫也不常来,你得先敲左边的玻璃再敲右边的,按《船歌》的调调,过了一会儿会有个女巫给你开门,你进门就坐下,对她说‘你好大夫,我要治妄想症’。”
洛里没忍住,笑喷了。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一不留神也笑了起来。不过她的动静就小多了,至少没引来顶头上司的大白眼,唯有穆迪狐疑地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这小子说不定要收到婚礼请柬才能反应过来呢,嘿嘿!
年轻傲罗们的小插曲着实无人在意,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地看向麻瓜幕僚长,等着他出招。
“您这性子真是越来越急了。”麻瓜幕僚长摇头失笑,“谁说一定要三五年内一蹴而就?难道我们就不需要恢复恢复元气、再收拾收拾烂摊子?就像下棋前,总得把棋子挨个拿出来摆好。别的不说,单就说服北边加入我们的阵营,认真也得花上几年。”
“我那边有人,就是不知道还活没活着。”被告笑道,“我来做介绍人,你看怎么样?
“谢谢好意,这事儿其实比想象中来得简单——‘黑草原’,还有那个港口,你们是不会还了,对吗?”
“不是‘还’。”被告异常认真,但她越是认真,麻瓜的神情就越笃定,“这本来就是我们的!”
“您猜那位‘慈父’会怎么想?”麻瓜幕僚长也很认真,“他现在可是赢家,恨不得要给全世界当爸爸,有的人得势后心胸会更加宽广,但有的人却正相反,容不得哪怕一粒芝麻没有按照他的心意生长。”
被告的左手忽然动了一下。它本来正被二号证人牢牢握着,但那一刻洛里发现主审法官、首席傲罗都同时敏感地看了过去。
“现在他们正是国力最盛的时候,万里大国,我们这些岛民永远无法想象……但太阳不会永远不落,下一轮升起的又会是个什么东西,您知道吗?”麻瓜幕僚长再接再厉,“有些事情,不用等到国力明显衰弱才能看到影响,譬如他们内里一虚,你们却蒸蒸日上,那它就会悄悄地发生改变。”麻瓜幕僚长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早得很,你也挺急的。”
“不早了!”麻瓜畅快一笑,“非要等大军压境吗?等我三面棋子摆好,贵国向北求助却杳无回音的时候,只得到一个遗憾答复的时候……更何况,‘黑草原’与那座港口一切异常的真相,就足以让贵国被踢出‘立场一致的朋友’这一序列。您为一蝇头小利,亲手将贵国推向了万里大国的敌对面哪,夫人!”
洛里惊讶地看到,那颗坚冰一样的心脏此时此刻正颤动不已。
“够了,你一口一个‘贵国’!”菲利帕终于听不下去了,“伦敦大轰炸的时候你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