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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第1页)

1923年9月18日,元日本,元神户港,第二侨民集中安置点。

堀越通子一大清早起来便觉得心里发慌。

她现在的“家”很小,大概连四叠①都没有,却要住四个人——算上继母肚子里没落地的那个,就是五个——因此一个人醒来,会闹得所有人都睡不好。

通子和妹妹保子被轰起来,一个去倒马桶,一个拿票去领今天配给的食物和淡水,父亲和继母合力将铺盖卷起、靠墙竖好,收拾收拾就该去干活了。自从回了所谓的“祖国”,一切横亘在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包括性别、年龄、贫富、职业、学历,统统都不存在了,只要满了十四岁,人就只派上一个用场:力工。

父亲大概连肠子都要悔青了,但当着妻女的面总不好说,通子也就装不知道,她看继母也是如此,只有保子浑浑噩噩,在这种鬼地方还能交到朋友。

她想起昨晚睡前听到的父母私语,好像是今天就能将医院清理出来了。通子心里略觉安慰,无论如何,医院所象征的含义总是好的,至少它代表了某种希望、某种生命的保障——尽管这片土地上找不到一粒药或者一剂针。

“我去吧!”通子熟门熟路地接过那只带盖的马桶,去营地另一头的垃圾场倾倒完,又去海边淘洗,待海风将她身上的臭味也一并吹拂干净,才捡了一块麻袋片,用它垫着马桶,一步懒似一步地往“家”的方向走去。

感觉不妙,通子想,今天要出事?

“姐姐!”保子挥手叫她,“来吃饭!”

“我没胃口,你吃吧!”通子总是这么说,事实上每人每天只有一顿饭,保子正在长身体,她么,晴明在上,暂时饿不死,“爸妈的饭送去了?”

“嗯!”保子的眼睛还红红的,一大清早就哭,更不祥了,“我略跑慢了些,继母闻着就觉得不新鲜,父亲就骂我。”

通子叹了口气,揉了揉保子的脑袋:“吃了饭上学去吧!”

目送着妹妹跑远,通子叹了口气,去翻继母的线笸箩,准备给她缝一缝那双断底的胶鞋。她本不用和保子学一样的东西,当然也不会这些洗刷缝补的活,可自从被迫登上返乡船,没怎么着就都会了,只能说世事如炉、世人如铜吧!

“吱呀”一声门响,从身后传来。通子像一只遭遇天敌的炸毛小猫,肩膀绷得死直,僵硬地慢慢慢慢掉转身体——斜对面那间和她“家”别无二致的木板房门口,当前全国总负责人西园寺直子正探出头来。

见到通子,甚至还向她笑了笑:“早上好,通子。”

她知道她该笑的,但她实在笑不出来。这女人简直是害她沦落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元凶好不好?

堀越通子,魔法所七年级学生,已经获得了穿金袍的资格——如果灾难没发生的话,她将是魔法所历史上最年轻的金袍生。对西园寺直子的怀疑与针对,在他们内部从来都不是秘密,这本和通子没有关系,可谁叫她被拎着耳朵带上船了呢?当她在船上被折腾得九死一生、再看到西园寺直子笑盈盈立在漆黑一片的大地上,代表摄政鸠彦王欢迎大家时,通子立刻无比确信:

西园寺直子就是一位黑巫师,所有的一切都和她有关。

然后就因为她曾回家八卦过“麻瓜大人物”与阴阳寮的恩怨,言语间也没留意,愤怒的父亲就没收了她的桧扇,毫不犹豫地上交给了黑巫师!

堀越通子,魔法所史上最年轻的金袍生(未遂),一咒未发,就被迫像个麻瓜一样过起了天天倒马桶补鞋的日子。

这样殷勤的父亲又换来了什么呢?梦寐以求的高地位与大人物的青睐吗?可在这种鬼地方,“藤三位”的青睐也不过是赏他们和她做邻居,每天早晚获得一个如沐春风的招呼,没了。

当然了,通子心里暗搓搓地觉得,他们家能住上这种“好地段”,很大概率是因为西园寺直子要监视她。

她不知道西园寺直子要做什么,但毋庸置疑这女人的所有操作都是基于日本这块大画布的,但她真的太冤了——她根本不是日本人。

父亲,现在叫堀越己一郎,打娘胎里落下来时叫李载久;继母,现在叫堀越寿寿子,她还叫李英花的时候嫁给了一个叫堀越秀夫的日本人当小妾,后来扶正了,她自己是这么说的;她和妹妹,一个叫李通子,一个叫李保子——这倒没什么,她们这一代的女孩大多叫这种名字,不然她七岁那年也没机会到魔法所来上学,大概直接被当成恶灵附体给勒死了。

所以她凭什么要陪侵略她国家的人葬送在这里?她既然靠着回父母身边过暑假就轻松逃过一劫,就说明她命不该绝!结果兜兜转转还是回来了,还不是因为父亲信了西园寺直子的鬼话!

别说什么摄政了,哪来的什么狗摄政!就算曾经有,现在估计烂得骨头都没了!通子在心里冷笑,脸上实在是僵,好在西园寺直子也没有在意,只是扬声喊了一声:“芳子小姐,请来我这里一趟!”

通子心里一凛!那个什么芳子,是她同样被监视的“难友”,只不过自己不知道罢了。她比通子大几岁,家世好像很显赫,但来了这里还是要自己倒马桶,继母十分看不上她,说她上工天天迟到。倒是保子,和这位高邻交情还不错,听她回来说,芳子在全国顶级贵女进修学校“女子大学寮”念书,还是西园寺直子的挂名学生,不过这两人无论是念书还是教书,都有些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个芳子私下里还学些别的,这次得以幸免似乎是因为被一位追求者邀请着去香港玩了两天。

当然,回来就听说她的父亲(干的)、哥哥(这倒是亲的)都死完了。她也坚强,打算等这艘补给船搬空撤离,就想办法蹭回自己祖国去。通子委实羡慕她,她也不想在这个破地方待下去!可父亲就像中了什么黑魔法一样,一心一意地非要在这“百废待兴之地”闯出一片名堂。她有什么办法,她一个未成年还能怎么办?她连扇子都没了!

早知道就在八卦时用上尊称和敬语了,“直子姬”啊或者“典侍大人”“三位大人”什么的都不要紧,她是真后悔啊!

说到底还是父亲太固执!通子想,但他的标准又十分灵活。那面白旗上的红日简直像蒙在驴子眼前的黑布,通子怀疑——不,根本不怀疑,等到继母肚子里的小孩落地,父亲压根不会告诉她他,他们一家子其实都姓李!

通子扶着门框发呆,芳子早已悄然走到她面前。

“嘿!”她笑着冲她打了个响指,因着保子的关系,两人也算认识,但总碰不到面,“你想什么?”

“被你美到了。”通子恹恹地说。芳子是个有些男子气的美人,这营地里有好些人觊觎她,但她似乎身手了得,后来西园寺直子还送了她一对手枪。

“来,来呀!”芳子向她勾勾手,“我想藤三位找我一定是说船票的事,你也一起来听听嘛,保子说你一直想走!”

“她又没叫我,还是算了吧!”通子有些扭捏。她一直想找机会向这位黑巫师表明心迹,奈何一见到她就浑身僵硬、完全不能自已。

“悄悄的,没事!”芳子冲她笑,硬拖起她的手臂,“我不把门关严,你稍微离远一点也能听见。”

你就在十步外这样大声密谋,她就是个麻瓜也很难听不见啊!通子十分崩溃,但鬼使神差地,她跟了上去——芳子果然说到做到,她压根就没关门嘛!

“坐。”西园寺直子总是很随和,“喝点儿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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