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临道:“死尸?”
士兵从口袋里摸出一小截骨头,那是?中年男子的小拇指,指形清晰可见,士兵道:“吃剩的骨头,我留了?一块。”
严临大吃一惊:“这?这?这?怎么能留?”
士兵却说:“吃了?他的尸体?,咱们才能活下来,他是?咱们的恩人啊。”
严临只觉头晕目眩。他好歹也是?岱州的武将,却从未听过这?等荒唐之?言,他来回踱步,又问:“你们凉州怎的这?般悲惨?”
此话一出,站在不远处的谢云潇回答道:“朝廷克扣凉州的军饷,凉州天灾人祸从未间断,若非走?投无路,没人会吃死尸。”
谢云潇说话的声音清冷肃正,好听极了?,倘若天上的神仙能开口,那神仙的语调大概就是?他这?样的。可也正因如此,他的那句话,就仿
佛天道之?语,突兀地扎入了?严临的脑海。
严临躬身施礼,态度十分恭谨。
此时?阳光正盛,谢云潇翻身上马,亲自护送粮车抵达港口,戴士杰在此恭候已久。
戴士杰是?秦州芝江水师的首领,也是?一位武功高强的女将,她率领一支庞大的船队,共有三十艘战船、九十艘商船。
谢云潇运来的两万石粮食,只把八艘商船装满了?,戴士杰却像是?早有预料。她指派六艘战船保驾护航,整整十四艘大船向着凉州进发,船上不仅有她的亲信,还有凉州精兵一百人。
花影横斜“太极道,立业之明君。”……
今年是凉州的?饥荒年,士兵和百姓的?肚子都填不饱,粮价也跟着飞涨起来,从竹城运到凉州的?两万石粮食,虽能缓解凉州的?窘迫,却不足以让凉州脱离困境。
按照华瑶原本的?计划,戴士杰应该率领另外一支船队,从竹城的?港口出发,经过?一条运河,前往岱州的?巩城,再在巩城装载十万石粮食,十分之七运往凉州,十分之三运往秦州。
巩城同知名为“陆征”,此人是个不折不扣的?贪官,却也对华瑶俯首帖耳。
陆征原本只是巩城巡检司的?通判,华瑶把他扶上了“巩城同知”的?位置,使他掌握了巩城的?实权,但他办事不及柳平春牢靠。
他囤积了十万石粮食,迟迟不向华瑶禀报,华瑶在巩城的?耳目又不止他一人,他的?狡诈伎俩,并未瞒过?华瑶。
华瑶直白地?告诉他,他若是一意孤行,她一定会杀了他全?家,对他施用?“扒皮裂骨”的?酷刑。
陆征感到恐惧。
启明军在秦州屡战屡胜,华瑶的?势力越来越强,她管辖的?区域能在短期内恢复秩序,她的?麾下人才辈出,陆征不敢与她对抗。
近日来,她的?军队又入驻岱州,陆征更是拼命地?阿谀逢迎她,她还是不放心?,竟然调派了两百精兵,打扮成难民的?模样,潜伏在巩城各地?。
万般无奈之下,陆征只能归顺华瑶。
戴士杰已经收到了陆征传来的?消息。她向谢云潇转述巩城的?情况:“巩城的?粮仓准备完毕,港口码头都有接应的?人,卑职会在十天内到达巩城,尽快把粮草送到凉州和秦州。”
谢云潇道:“你率领四十二艘商船、十四艘战船去巩城,其余船只留在竹城。秦州叛军计划攻打竹城附近的?城镇,我会收缴他们?的?军械粮草。”
听他话中之意,他并没把叛军放在眼里。叛军的?军械、粮草,已是他的?囊中之物,必将?被他收为己用?。
戴士杰心?头一惊。
戴士杰离开秦州之前,华瑶给她下达了一道命令,让她密切关注谢云潇在岱州的?动向,若有任何异状,必须立刻禀报。
她隐约猜到了华瑶的?心?思。华瑶相信谢云潇的?品行,却不相信乱世中错综复杂的?关系,如果凉州人都被引到了死路上,凉州军队不可?能不造反,那么,凉州的?君主?就是镇国将?军,而非她高阳华瑶。
戴士杰小心?翼翼地?试探道:“公主?曾经嘱咐过?,岱州的?战利品,都由公主?统一调度,任何人不得干涉。卑职就没太明白,咱们?收缴上来的?军械粮草,是直接运回秦州,还是发往凉州,作为应急的?准备?”
谢云潇没有一丝犹豫,坦然回答道:“既然公主?有令,你应当遵照执行。公主?是主?,我等是臣,你可?以将?我看作同僚,小事与我商议,大事交由公主?定夺。”
戴士杰忙说:“卑职谨遵殿下口谕。”
江边的?风又冷又急,挟着水雾,夹着沙砾,直往人脸上吹,身形瘦弱的?文官都站不稳了,谢云潇不动如山。他的?衣袖并未沾染雾气,浮动之时,恰似流雪回风,洒脱而飘逸,使人想起冷月寒江之景,都是一样的?清雅绝尘。
戴士杰朝他抱拳作礼,随即便带着一众亲信登上一艘战船,起锚扬帆,顺着运河的?水道行向巩城,五十多艘大船一同出发,帆影掠过?水波,逐渐消散在水天相接处。
当天傍晚,谢云潇返回竹城,先?前他派往各地?的?士兵差不多都回来了。
众多士兵从各地?的?市集上购买了少量食物,合在一起,粗略一算,共有粟米八千石、蔬菜两千石、腊肉八百斤、熏鱼七百斤,总重恰好是约等于一万石。按照华瑶此前的?嘱咐,这些食物也会被送往凉州,但她预估的?数目更大一些,她给了谢云潇三万两白银,谢云潇连一半都没花完。
士兵报告道:“启禀殿下,岱州的?流民太多,官府还在征集粮饷,有些摊贩听出了我们?的?口音,知道我们?不是本地?人,就不愿意把粮食卖给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