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照搬照抄?”张景优此刻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扫向濑三清的视线顿然凌厉了几分。
他虽然没看过什么画报,也不清楚纪轻舟所指的作品是什么,但这人话他还是听得懂的。
齐潮倒是一下子想起了自己曾买过的一册时装画报,上面的某些时装画很有新意。
“难不成我身上的这套衣服,是濑三先生抄袭那画报上的作品制作的?”
濑三清显然没料到他会如此不给面子,就这样当着大家的面提出此事来,霎时间面孔涨得通红,沉着脸正色说道:
“纪先生,您说这样的话实在太不负责任了。我的确是借鉴了您时装画上的一个小巧思,但绝对称不上抄袭。
“在您发表第四期画报之前,我的这套衣服就已经在制作中了,我还留存着八月绘制的款式图,也交给拉莫斯先生和张先生看过,这点张先生就可以作证。
“您自己也清楚,您所发表的那套西服,那浮夸的衬衣和棱角分明的宽外套,和我所做的衣服根本毫无关系。我只不过觉得您放在那外套领口的银杏叶绣花很精美,能为我的这套衣服增添色彩,才斗胆使用了这个装饰。
“你如要因此就讨伐我,因为我是你的同行,却擅自效仿了您的这个小巧思,就怀疑指责我,那我也无话可说,但抄袭这样的话,实在太恶毒了,恕我不能承受这样的侮辱。”
他这番话说得是义正词严,条理上也还算清晰,张景优听着又有些迷惑起来,犹豫道:
“是啊,当初濑三先生所画的图稿我也有过目的,轻舟啊,你看是不是搞错了?如果只是借鉴了一个绣花图案,确实也称不上照搬照抄……”
纪轻舟依旧是一副从容的神色,朝着濑三眨眼道:“好吧,那么我请问,您当时所画的西裤也是这样的银色细条纹?能否将画稿拿给我看看呢?”
濑三清第一反应便是想要拒绝,但直接拒绝又未免显得过于心虚,就回避问题实质道:“我的确是这样构思的,但……”
“但没有上色对吧?”纪轻舟帮他补全了下半句。
“我所画的款式图,如非必要,都不上色,这是我的疏忽,却不能被当做是污蔑抄袭的证据吧?”濑三清厉声辩解。
纪轻舟微微叹了口气,靠着墙平和地说道:“看在同行的份上,濑三先生,我提醒您一句,有些设计,真不是看上就能拿来用的。
“我之所以给那套您口中非常浮夸的西装搭配一条银丝细条纹的西裤,不是为了配合驳领上的银色绣花,而是为了打破那套西服上半身纯黑的配色所营造的沉闷感,同样,银杏叶的绣花也是一样的作用。
“但您的这套西服显然并不沉闷,光是这荷叶边的门襟和缎纹的马甲就够华丽了,如果只是加上一片银杏叶的绣花,那的确有一定的增色作用,可再将裤子也做得这样奢华具有流动感,就完全打破了您精心营造的优雅氛围,变得非常俗气和轻浮。
“您也是上海有名的裁缝,怎么会犯这样低级的错误?还是说,您的品味真就如此俗气?”
濑三清一时间瞠目结舌,脸上虽依旧维持着严肃的神色,眼神中却流露出些许狼狈。
张景优再这么一听也就彻底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说白了,便是濑三清误以为原作裤子上的银丝细条纹是为了搭配银杏叶而设计的,恰好他所画的西装也有细条纹的设计,又看上了银杏叶的绣花,就索性将它们作为一个搭配整套挪用了过来。
这种程度的借鉴,濑三清死不承认,非说是他自己提前就有的构思,也确实拿他没有办法。
张景优有些无奈,觉得争论下去也是浪费时间,就打着圆场说道:
“额濑三先生,既然您也说了,确实效仿了纪先生的一个小巧思,那么纪先生会产生怀疑也是人之常情。
“他可能也没有料到,您这样有名的裁缝会犯这样……别出心裁的错误,就误以为您是借鉴了他的整套搭配,您就不要因此而生气了。”
虽是在打圆场,话里话外却夹着股明显的嘲讽意味。
濑三清面色通红,想要辩驳又不知该从何辩起。
最终仓皇留下一句:“竟连您也说出这样的话,真是太叫我失望了,受到这样的侮辱,这份工作我已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今后也绝不会再同阁下合作,请恕我失陪!”
说罢,就带着助手愤然地朝着楼梯口而去。
他走得匆匆忙忙,好似生怕被张导挽留羞辱似的,实际也根本没有人要挽留他。
张景优虽然觉得这个服装指导离去,其他演员的试装会有些麻烦,但他留在这,也只是徒增尴尬。
况且一个随意挪用他人创意放在自己的衣服上,还当做原创出售的裁缝,他也不太有脸面继续任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