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俺这才是黄焖羊肉,等会儿尝尝,今年新做的粉条也搁里头了,”四婆献宝似的凑过来。
虎妮和宋大花从外头跑进来,寒风吹得人直打颤,一进了灶房就搁那火塘边烤手。
宋大花蹲在那烤了烤自己的衣袖,她闻了闻,“咋这老香呢?俺可没做啥菜啊,俺带了一壶酒,搁火塘里温会儿,大家喝一杯啊。”
等夜深了,屋里还热闹着,喝着热腾腾甜滋滋的小酒,虎妮豪迈地啃着酱羊棒骨,姜青禾捧着牛乳喝,其他喝小酒时不时砸一声,多享受啊。
小娃在火光里跑跑跳跳,嘻嘻哈哈,大人则说着话,聊着今年的改变。
外头秋风四起,屋里火光腾腾,热闹四溢。
心有希望
生了火塘,那么一堆火肯定要烤点啥,宋大花从家里拿来一篮子土豆和红薯,她今年忙着赚钱,她男人王贵除了地里各种活,还得忙着照顾果树,加之地里粪肥给的不够,种出来的土豆和红薯一个个小巧玲珑。
气得宋大花边刨边骂,刨到最后都气笑了,这会儿也不气了,她挖个坑搂搂灰埋进去,“正好,小的过会儿就熟透了,就白瞎俺那么好的地。”
苗阿婆伸手把火钳子拿过来,夹了筷炭放在灰上,她转头问:“刚说到哪了?”
“说到染坊了,招了五六叔家的小儿子和根子叔家的闺女,还得找个正经记账的,”姜青禾给蔓蔓解开两颗疙瘩扣,随口接上。
“哎可不是,上回你买的那两台织布机也到了,一天到晚哐啷哐啷,俺说以前染坊就只能听见水滚和捣布的声音,现在一天天想静会儿都没法子。”
苗阿婆话里状似嫌弃,可语气是笑着的,人老了哪会不爱热闹。
“那织布机的脚蹬子好使了后,一天能织出好几丈的布来,这会儿赶着做活,等彻底冷下来就能织完厚布了,”苗阿婆絮絮叨叨,“还有新收来的棉花,慢一些织的细点,入夏能裁了当衣裳穿。”
虽然姜青禾很少来染坊了,可苗阿婆还是很喜欢把大事小事都说给她听。
直到现在苗阿婆都很感慨,不喜欢镇里的染坊老是染单一颜色,后来离开镇里回到春山湾,十来年见到的也全是灰黑两色,就算是蓝的也磨得发黑了。
可直到这里也有了染坊以后,先从女人头上和身上出现了红开始,再是小娃穿上了红黄两色的布鞋,后面摒弃了那些衣裳,也肯给娃穿上整套的簇新大红或是浅色的衣裳。
再赚了点钱,又收了棉花,织布机织布渐渐快了,这下不管男女老少都想穿件不一样花色的。
以前在湾里一瞅,十个人七个灰三个黑,现在到湾里来,蓝的蓝,红的红,绿的绿,深浅都不大相同。
眼下更多是胡乱叠加颜色,红的黄的蓝的穿一气,乱七八糟的也没人笑话,想穿就穿呗。
远的都不说,光是今天她们这几个人穿的都不一样,姜青禾瞅了眼,她自己很喜欢绿色,穿的是绿色对襟袄子,宋大花已经习惯穿红色了,不是木红色就是暗红。
而虎妮她穿的是毛蓝色,四婆爱穿靛青的,苗阿婆也穿红的多,并没有人穿灰黑或褐色的衣裳过来。
而上一年,体面一点的衣裳就是没浆洗那么白的蓝布衫子,还得没打补丁的。
怪不得刚才都在感慨,这一年的功夫变化也太大了些,毕竟颜色是最直观的冲击。
宋大花往后靠了靠,她以前为着几个钱,天天和王贵起早摸黑替别人家地里干活,只挣一两个钱,还要夸口要盖青砖瓦房时。
她想的是总能攒到那笔钱的,那会儿土长好心,让她自己挖土去叫烧窑工烧,钱能省下不少,可她那时想靠自己再赚赚。
现在青砖也运来了,瓦也有了,木头请人砍的,师婆给算好了日子,等不及三德叔他们回来,她在镇上请了粗木匠明天过来。
宋大花望着迸裂的火星,她声音有点轻,“俺就要有砖瓦房了”
“啥?”虎妮没听清。
宋大花大声地喊,“俺就要有一座砖瓦房了!”
“娘嘞,晓得你厉害了,啥时候动土哦,”虎妮替她高兴,用肩膀撞撞她。
四婆也高兴,“啥时候嘞,这么好的事情到这会子才说,”
“明天,明天噻,都来都来嘛,不拆那旧屋,搁边上再拓一点去,”宋大花捞起手边喝剩的酒,又猛灌了一杯,“俺也要住青砖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