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将婉儿归葬于家族墓,更未让她陪葬定陵,而是将墓地选在洪渎原上——那是她死后也会安葬的地方。三品婕妤,本不该有多豪华的墓,但她坚持婉儿是臣。三品大员,是宰相中书令的品级,该有生荣死哀的模样……不是“被当作臣看待”,婉儿就是臣,为天下鞠躬尽瘁的忠臣。平反的制书下来,朝廷有司按律礼葬,追复上官婉儿为二品昭容。[r1]《庄子??让王》:越人三世弑其君,王子搜患之,逃乎丹穴,而越国无君。求王子搜不得,从之丹穴。王子搜不肯出,越人熏之以艾。乘以王舆。王子搜援绥登车,仰天而呼曰:“君乎,君乎,独不可以舍我乎!”王子搜非恶为君也,恶为君之患也。若王子搜者,可谓不以国伤生矣!此固越人之所欲得为君也。[r2]唐隆政变怀太子。旦旦对麻麻真的没有李显好。李显虽然能力不行,爱玩儿,不着调,对家人真的很不错了。[r8]《资治通鉴》记载:追削武三思、武崇训爵谥,斫棺暴尸,平其坟墓。葬吾心(1)李成器也算个精明人,深得父亲退让的精髓。临了事情碰上来,他要死要活坚决不当太子。脑袋一热去接这烫手山芋,免不得做父亲手里的刀,弄得兄弟阋墙、鹬蚌相争,最后不得好处。如今弟弟的势头不比太宗曾爷爷小,自己若冲上去,玄武门之变就是前车之鉴。他也活了三十余年,可不是个傻子。“时平则先嫡长,国难则归有功”,成器再三谦让,一定要弟弟三郎做太子。此时此刻,文武百官又上来情愿,刘幽求言“平王拯社稷之危,救君亲之难,论功最大,无可疑者”,再添上一把火。李旦想想,儿子的势力打压过一波,他并没有什么异动,看来还算沉稳。那人原本想做皇帝的,已经妥协退步,连个太子也不给,实在说不过去。一来二去,太子之位就定下了。此时此刻,太平躲在藏书楼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往常艳丽的衣衫堆在角落,压在箱底。婉儿离开以后,她总是一袭素衣,不戴饰物,乘车马过来书楼。偌大一间屋宇,书香混着尘土味,堆叠的卷帙之间,只留下空空荡荡。两张桌案还在那里,它们的主人,却再也回不来了。太平侧头看向窗外,就是在这里,婉儿在她背上写了什么。还没问到答案,任由它变成永久的迷。那人是怎样从背后抱着她,触感依稀还存在……桌案下堆着不少纸张,都未曾卷起,显得有些散乱。信手取一张,看不出是谁的手笔,抄的《左传??桓公十年》:经:十年春王正月,庚申,曹伯终生卒。夏五月,葬曹桓公……她又抽一张上来,想着该是其他年份的,却看到同样的东西。索性将那堆纸抱上来,一张一张翻过去,全都是一模一样的字句。太平一时间不免惶惑,略略定神,才往下看去——初,北戎病齐,诸侯救之。郑公子忽有功焉。齐人饩诸侯,使鲁次之。她喉咙梗了一下,儿时的日日夜夜,在一瞬间猛地涌进脑海。灯下夜读,手指因练字而酸痛,笔下便是这页内容。那个站在身前,为她阻挡一切的婉儿,神色坚定看得她入迷。可惜画面太久远,变得有些模糊,只剩那种感觉还清晰——那种渴望贴近的感觉,渴望让那个人心里有自己,哪怕只是一点点。如果没有遇见你,没有在那一刻死心塌地爱上你,我会是怎样的?会不会和阿娘一样,坐在朝堂指点江山,我不敢去想象。但如果你没有遇见我,也许会在掖庭了此一生,也许没有什么权位,或者凭能力做个低品级的女官。可你能活着啊。只要还活着,哪怕青史无名,哪怕此生不能遇你,又有什么关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