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咒猛地捅向墙根,发出一声铮鸣。
虎口生疼,江寒栖想到洛雪烟不?久前还握着这只手,捏着鼻梁反覆深呼吸。他就不?该让她独自留下!他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瞥了眼指尖生出的红线,快步走出洞口,循着线延伸的方向追踪,和树干的标记不?期而遇。
他就是从?这条路回来的,那里?面果然?有东西。
江寒栖现出真?身,向深处飞奔。
乌云不?知?何时聚到一起,天霎时黑得像夜晚一般,风渐起,枝叶沙沙,仿佛百人千人在低声啜泣,清脆的铃铛声格外突兀。越往里?,铃声越响,逐渐盖过了林中?的其他声响,如同急迫的警告。
终于,铃声近在咫尺,串串金铃以红线连接,下坠符纸,绕树拦路。
千金阵,此地镇压了某种妖物……
江寒栖停在金铃前,用千咒挑了下,发现阵法并不?对自己生效,抬绳走了进去。铃声骤密,迎面袭来腥臭的妖气。他皱了下眉,屏着呼吸追随红线,跟到了干涸的河床,河床是黑的,凹陷处积了些雨水,不?断冒白烟,红线的另一边在迅速偏向河流下游的位置。
江寒栖走到下游,红线另一端的位置再度发生偏移,停在了稍稍靠上?的地方。他放眼四望,见一片半人高的杂草后透出深邃的黑,走了过去,一拨,隐蔽的洞口出现在眼前,
下面有浓重的妖气。
洛雪烟从?没想过黑暗原来是那样黏腻的一样东西。黑暗塞满视线,抑制呼吸,堵住毛孔,封住了全身上?下的所有感官。她感知?不?到周围的事物,只能隐约感觉到自己在下落。
这种下落不?像垂直的极速坠落,令身体感到刺激的失重感,而是缓慢地进行着,就像坐着曲折的滑梯,随着重力通过一道又一道的弯,不?知?不?觉中?,人已经落下了大半。
这期间,洛雪烟把能想到的所有脱身法都试验了一遍。血符放了,匕首扎了,《镇魂曲》唱了,没一个有用的。此时此刻,匕首依旧在虬枝上?反覆□□,可握在上?面的手却不?复先前那般卖力了。
洛雪烟浸在无?边无?际的黑暗里?,头?一次体会到无?能为力的可怕之处,人事已尽,等?天命的间隙是最难熬的。
经过弯道时,馀光偶尔能幸运地扫到从?腕上?的细长红线。
洛雪烟知?道江寒栖就在红线的另一端,她相信他迟早会找到她,然?而心始终踏实不?下来,或许是因为悬空的双腿,又或许是因为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她对因果报应深信不?疑。既然?她改了江寒栖的命数,那她是不?是要承担起相应的因果?比如一命换一命……
身下忽然?挨到了硬邦邦的东西。
洛雪烟猛地弹起来,冷汗从?毛孔中?涌出来,心脏剧烈跳动。她惊慌道:「你要做什么?」
洛雪烟希望能在黑暗中?看到除缚魂索以外的光源,至少让她弄清楚自己碰到了什么。层层叠叠的回声像浪一样从?四面荡到正中?,温和地扑到她身上?,不?痛不?痒,却令她陷入了更大的恐慌中?。她甚至觉得那声音不?像是她的。
木质的光滑游走在皮肤上?,洛雪烟霎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缠在她身上?的虬枝变多了。她拼命扭动身体,尝试把双手解救出来,可虬枝越缠越紧,蛮力挤压胸腔,致使呼吸愈发困难,她不?得不?像一条搁浅的鱼那样张嘴急促地小?口呼吸。
虬枝趁其不?备,飞快夺走她身上?唯一的防身利器。
「扑通——」
匕首掉进水里?,洛雪烟的心也跌入寒潭,更加卖力地挣扎起来,无?助道:「放开我——!」
柔光突现,虬枝松开了些。
发生什么了?
洛雪烟大口呼吸,发现虬枝在慢慢放下她,她藉机看清了生出虬枝的东西。像灵芝,菌盖生枝,离远看像是四只鹿角。底部长了一个黑色大肉团,正在蠕动着,粘稠的黑夜从?肉团表面渗出,淌到地上?,像堆积的蜡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