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上午,随着耀目朝阳穿透银杏树梢,在阳台门边落下一片斑驳光影,夏日暑热又再度浓重起来。
阁楼的餐客厅内,柜上风扇呼呼地吹着桌面,翻动着报纸一角轻微作响。
纪轻舟穿着件真丝睡袍,独自坐在长桌前,撑着下巴,握着铅笔,时而低头画上几笔,时而又抬起目光,望着窗外的景色漫无目的地发散思绪。
前方的窗格玻璃上,银杏树叶青翠葱茏,碧绿枝叶舒展在碧蓝天空中,宛如一幅宁静画卷。
纪轻舟望着风景静静发了会儿呆,正要集中起精力继续画稿,忽而右侧镁光闪过,夺取了他的注意。
他下意识地扭头,便见某男子穿着套深蓝衬衣与灰色西裤,身姿笔挺地站在卧室门旁,正光明正大地将那台墨绿色相机的镜头对准着他的方向。
纪轻舟见状微叹了口气,一早醒来,这位先生便更换衣着,梳理头发,仪表收拾得整整齐齐地出门去买了早餐和蚊香。
回来后,当他坐在桌旁慢悠悠地吃着早餐、翻阅报纸时,对方便在卧室里打扫卫生。
又是更换床单,又是清洗衣物,洗完了晾晒到阳台上,动静持续不停。
但他其实还挺享受这种情侣俩待在同一空间内各自忙碌的时光的,因此也不觉得吵闹,只将他打扫卫生的声响当做是工作时的白噪音。
结果对方花了一个多钟头的时间,将屋子收拾得井井有条后,这会儿忙完了家务,又把注意力挪到了他身上来。
“唷,这是哪位英俊的狗仔先生,又偷拍我?”纪轻舟后靠在椅背上,侧眸瞧着他笑问,“你现在是迷上摄影了?”
解予安闻言就关了相机,搁到了一旁的柜子上,嗓音平淡道:“随手记录。”
他看似对拍照很热忱,实际对拍摄别的事物丝毫不感兴趣,他只喜欢拍纪轻舟而已。
“按你这个随手记录的频率,年底我的相片整理起来都能出三本写真集了,还是十八禁的。”
纪轻舟半开玩笑地吐槽,转而又问:“你这照片打算找谁洗?有些照片不好给别人看吧?”
解予安走到他身旁,默不作声地敲了敲他的椅背,意思很是明显。
纪轻舟习以为常地起身让出了位置,待解予安在椅子上落座,便又坐进了他怀里。
尽管吹着风扇,室内温度依旧燥热不堪。
解予安却似感觉不到暑热般,卷起的衬衫袖子下,修长如玉的手臂交叉着环绕在青年腰间,弓着后背,将下巴搭在纪轻舟肩膀上,语声低沉而清晰地回答他刚才的问题道:“先存着,等回去上海,在家里改装一间暗室。”
“行吧。”纪轻舟可有可无地点了下脑袋。
听他提起回上海的事,倏而又想起一桩重要事情来,侧头道:“你之前那个委任书的拒绝信已经寄出去了吧,有结果吗?”
“嗯。”解予安意味不明地应了声,顿了顿又补充,“过两日,需要去和北边来的特派员会个面,届时当面拒绝即可。”
“真这么容易吗?”纪轻舟仍有些不放心问,“我刚看了你桌上的报纸,北方这几个月可相当不太平,北京那边现在尤其缺人手吧?”
“即便如此,他们也没理由强迫我。”解予安口吻平静地说罢,见青年眉宇微蹙,似还有些担忧,便垂眼看向他的画本,状若好奇询问:“这画的是解良嬉?”
纪轻舟不觉被转移了注意,看了看自己笔尖下的模特,稍有些意外道:“我还没画脸呢,你这都能看出来?”
“特征很明显。”解予安抬起手,指了指模特那长而蓬松的卷发,“像头脾气不好的母狮。”
“你这话可别当她面说,不然我都救不了你。”
“你觉得我吵不赢她?”
纪轻舟摇了摇头,继续提笔画稿,语气散漫道:“我只怕我会成为这场嘴战的牺牲者。”
“为何?你有把柄在她手中?”解予安直觉敏锐地察觉到了他话语中的疏漏。
见纪轻舟兀自作画不语,便盯着他的侧脸问:“上月收了几封情书?”
“收了一堆,全是你写的,行了吧。”纪轻舟无语地扯了扯嘴角,“真是服你了,还给自己脑补醋吃,我就这么随口一说,你们堂姐弟吵架阴阳来阴阳去的,来来回回不就那么点话题吗?终归要伤及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