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沈南绮却是在他落座时,先一步注意到了他身上的袍子。
作为这些衣服的购买者,她自然能一眼认出纪轻舟穿的是她儿子的衣服。
刚张开嘴,想叫他们收敛一些,别仗着都是男子就交换穿衣,真当不会被发现不成……随即又或许是直觉作祟,特意瞄了眼对方的脖子,尔后果不其然看见了一点从衣领口透出的红印,不禁闭了闭眼,挪开了目光。
这两孩子,到底是年轻……
沈南绮摇了摇头,口吻带着点倦意地说道:“眼睛倒是没什么了,不过他之前受过重伤,脑袋又做过手术,恢复得虽说不错,但毕竟伤了元气,不论他舅舅,还是张医师来诊脉后,都不建议他再做之前的工作。
“方才我们都在劝他,反正年纪还轻,跟着他父亲从头学起,将来继承家业未尝不可,可这孩子就是个犟骨头,偏说要再考虑一阵,也不知考虑个什么……”
纪轻舟明白了是怎么回事,扭头看向解予安问:“你之前不是说愿意跟我改业从商吗?”
“我说了,会考虑。”解予安顿了顿回道。
一字一句的,语气虽低沉平静,眼底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倔强。
沈南绮朝着纪轻舟一摊手:“喏,就是这样。反正我们的话,他是一点也听不进去,你若是能劝劝他就最好了。”
说罢,便疲惫地站起身走向门口:“不早了,都去休息吧。”
·
东馆二楼,夜深人静。
等两人交握着手回到卧室时,走廊上的落地钟已敲响十点的钟声。
关上卧室房门,打开灯,纪轻舟转头见某人微抿着唇,眉宇沉凝,一副怏怏不乐的模样,便捏了捏他的掌心道:“郁闷了是吧?”
解予安默不作声地停步看向他,垂眸点了下头。
“诶,可怜的元宝,要不要抱抱?”纪轻舟说着,就转过身打开了手臂。
解予安也几乎未作犹豫,微弓着身体将下巴搭在他肩膀上,双臂交错着环绕过青年修长的腰身,缓缓收紧。
纪轻舟抱住他的后背,安慰地拍了拍。
他能理解解予安的心情,假如现在有人告诉他,以后再也不能做他的服装事业,只能改换行当去做个小卖部老板,固然工作清闲衣食无忧,他肯定也接受不了。
只要有那么一丝可能性存在,肯定不愿轻易放弃自己的理想。
但解予安真依照他给自己制定的人生轨迹去生活,纪轻舟直觉对方以后的日子不会太平。
按邱文信之前对“横祸”二字的分析,那“英年早逝”的劫难,多半就是由此而生。
所以即便解予安不情愿,他也必须劝说对方改行。
故静静拥抱片刻后,便作无意似的凑在他耳边,语声柔和道:“其实,我真觉得你从商挺好的,你家多好的从商环境啊。最主要的是,你的身体也不支持你再去做之前那种高强度训练的职业了,不妨换条路呢?都说实业兴国,只要有这份心,做哪行都可以实现你的理想……”
解予安听着他的话语没有回复,颇有些心烦意乱地搂紧了他的腰身。
手指握在腰间,正习惯性地摩挲着,忽然察觉手下的衣物里似放着什么硬质的东西。
这件长袍的一侧有个衣袋,寻常他都用来放置手帕,发觉这异物,他下意识地伸进衣袋,便摸出了一张白色的名片。
解予安眉尾微动,抬手将这名片拿到眼前查看。
只见那飘着淡淡香气的卡片上,不仅烫印着金色的山茶花,还用漂亮的字体留了个显然是女性的名字。
“我们之前不是聊过吗,我早就想过要创办我自己的生产线,但又实在抽不出精力去做,只能找你哥的厂子代加工。倘若有你在背后支撑呢,那我就能放心地去办厂,放心地交给你管,放心地做我的设计工作,这样也不至于每日忙得不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