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头风时常发作,算是老毛病了,宫里每个太医都瞧过,只说是娘胎里落下的毛病,只能缓解不能根治,谁经了手都是个烫手山芋。再加之太后年纪大,也没人敢下猛药,大多依循着过往脉案温和调理。
张太医在宫中待了数十年,早已失了攀附之心,让淮鸢这位新人在太后面前露面,也算是给了她机会,何况太后之病多有脉案可循。
这张太医,的确是个刀子嘴豆腐心之人。
太后过去的脉案淮鸢看过,又翻了昨夜值班太医开的药方,心里有了底,这才起身向外走去。
雪后红墙黄瓦盖了白顶,薄薄一层,融雪顺着绿琉璃的黄瓦边滴下,刚落地便有宦官急急扫去。
淮鸢双手捧着汤婆子拢在斗篷中,脚步极快地走在狭长官道上。
刺骨的寒风直往衣领里钻,这天气也就她这样的苦命人还要工作。
这还是头一回到仁寿宫,淮鸢垂眸站在院中等待通报,目光落在脚边的鹅软石。
不多时,宫女掀帘走出,引着她进去。
“你便是新来的女太医?”太后侧卧在榻上,声线清冷,手上打着络子。
淮鸢恭敬行礼,只应是。
太后平淡唤她起身,道:“我这都是老毛病了,一年年都是这般不见好,总没有多少时日可活,随意开些药哄我吃着便是了。”
身旁几位宫女纷纷出声宽慰,七嘴八舌地说个没完,说了好一阵太后才道:“行了,我不过随意说着,你们倒多了这么多话等着我。”
又看向淮鸢,道:“你该做什么,什么个流程便来吧,莫要耽搁了。”
淮鸢立时上前,搭脉探查,与脉案上所言一致,早年内里亏空伤了根本,的确是束手无策。
她道:“太后近日莫要再伤神,思虑过多致忧思,只会加重头疾。”
太后挑眉,笑道:“你倒是敢说。”
淮鸢忙道不敢:“没什么比得上太后身子安康。”
太后叹了口气,道:“道理我自是明白,只是每到这除夕夜,免不得忆起往事,总是……”
“太后!”宫女忽地厉声喝止太后的话,皱眉焦急,透着三分惶恐。
太后懒懒看了她一眼,竟没怪罪:“一惊一乍的做什么?说了又如何?难道他还敢做不敢说?”
宫女低头沉默,不再言语。
淮鸢垂眸整理药箱,只当作什么也没听见。
太后瞥了眼她,似是乏极,道:“麻烦白太医再帮我多开些安神的药吧。”
淮鸢顿了下,一边思忖着药剂,一边大着胆子道:“若是心疾,恐怕还得心药医。”
屋内骤然安静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