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得上头的男人无话不谈,有人却又聊起了自己烦恼的私事,“退役回去就谈了的。哥你也知道,我家里条件其实还不错,在老家那边也有几个厂,经济条件是不错的。这个女朋友谈了好几年了,长的是挺漂亮——”
男人拿着酒杯,瞄了一眼屏幕上的女孩,又挪开了眼。
耳边还有陈强的声音,“还是个本科生。她在我们那市里的收费站上班,对我倒是好。就是家庭条件不好。父母病歪歪的,没有社保,还欠着治病的好几十万。家里有个弟弟,才读初中,成绩也不好——”
“强哥家里不同意呢!”邓波插话。
“我家里不同意。”陈强闷了一口酒,又摇头,“嫌她家里负担太重。她家里确实条件太差,父母都没有劳动力,还要吃药,现在哪里不要钱?我家说有厂,一年也只挣几十万——”
“这个问题现实,”
旁边还有个人补充,“强哥家里都在安排他相亲了,要门当户对的。”
“我和她好几年的感情——分不了啊!”
“要是真的离不了,要不就养在外面好了?”
男人似乎很少共情,微弱的酒精也没有麻醉他的眼睛,他抿了一口酒,这劣质啤酒的苦味顺入他的喉咙,他看着对面找上来的两个“战友”,根本没觉得这是个问题,“你喜欢她,她也喜欢你,互相离不开——”
男人看着对面的朋友,“家里又不同意。”
“就不要管那个证了,”
男人靠在椅子上,脸上甚至还勾着了笑,神色平静,“有没有证,并不重要。而且依照现在的法律,外面的孩子,”
他顿了顿,“也和婚生子平权了。”
对面的两个人抬眼看着他,脸上有着难以描述的表情。
“这个——”
“走一个!”陈强端起了酒杯,却又垂下了眼。
天黑了。
烟灭了。
粉条炖到了肉糊糊里,老板又来添了两次汤。
啤酒瓶东倒西歪。
“哥,”男人起身,要送老战友去宾馆,三个人歪歪扭扭,却在男人开来的半旧大众前停了步。
“哥,兄弟我这么多年,总感觉你和我们是不一样,”
男人哼了一声,笑着说大家都是一样的。
陈强却已经醉了,只是拍着大众的车顶,“虽然你怎么看,都只是普通人——月薪才一万三。可是兄弟我现在开的车,都换成宝马了啊!你还开着高尔夫!”
“恒哥以前我们都猜你有后台,”邓波也大着舌头,“你知道为啥?你有洁癖啊!你有洁癖,刚来的这嫌脏那嫌脏,洗澡都不和我们一起洗!班长和连长从来不骂你!”
“我说的不是这些,”
陈强的声音也带着酒醉,他拍了拍自己的老战友,又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是恒哥你的很多想法,和我们不一样——你干什么,好像都很,”
他想了想,想起了一个词,“很胸有成竹!很胸有成竹似的!”
他歪着脑袋,自己都有点莫名其妙似的,“总感觉你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像是富家子弟。”
“以前我们都猜你是官二代,”另外一个人说,“可是又一想,哪里有官二代会去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受罪的?一待就是一年——那地方冷的,老子这种抗打的都遭不住啊!”
和醉了的朋友临别。
再见。
后备箱已经塞满了战友拿来的特产。母亲们亲自做的香肠,自己厂里做的熏鱼。
还有几箱水果。
男人回到了宿舍。任由战友的心意待在后备箱,却自己站在黑暗的屋子里沉思。
良久,他沉默的坐到了桌前,拉开了抽屉。
里面安安静静的躺着几个手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