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星夜像是看懂了他没法说出口的惭怍,笑得比之前用力些,嘴角的弧度把他的指腹都顶起来半寸,伸手去抱他胳膊:“你刚不是说,今天就有空吗?”“那干脆别麻烦别人了,我落在酒店的行李,你去帮我拿吧?”她摇着他的手臂,要他现在就去。“不远,就在玛丽亚特,我煮个咖啡的功夫,就足够你一个来回啦。”瑞德甚至觉得,她现在是在体贴他。所以才会想出个算不得要求的要求,故作蛮横地提出来,好给他一个表演满足她要求的机会。甚至在推着他出门前,还学会看着天色提醒他,“你开不开车都要记得带伞噢!”酒店也确实是不远,瑞德去一趟,拎着於星夜的小箱子再回来的时候,她还趴在吧台边填压刚刚磨出来的咖啡粉。来来回回好几道,一定要压平了才肯装回去萃取。见他这么快回来了,於星夜也没管什么箱子不箱子的,一只胳膊肘还撑在大理石台面上,朝他招手。“我刚刚找滤纸的时候,还看到这个!你来看!”能让她像发现什么稀奇宝贝似的,招呼主人来瞧新鲜的,不过是个电动的,用来削冰球的小机器。於星夜却显得很兴奋:“你家有自动开瓶器就算了,居然还有自动冰球机!”“不光开红酒可以自动,连削冰球都可以自动哎!”“可惜我没找到有这么大的冰块,不然就可以削一个出来看看了。”瑞德放下东西,三两步到她身后,拉开冰箱门中间的内嵌式制冰机,“这里面不就有?”她探头瞄一眼,果然笑得心满意足,“那可以试一个吗?”瑞德不理解。一块方冰而已。随手拿起旁边冰桶里的长柄夹,又随手挑一块出来,示意她打开冰球机的上盖。远心端的小壁肌肉发力,连带手背的筋骨也绷起,腕边凹进去小小一处漩涡,并不显得嶙峋,只蓄藏着勾人的锐气。於星夜这时又不着急了,眼神顺着他的手细细描绘,一直描到那块方冰的尖角,才捧着小机器过去接。小功率的电器,发动起来动静也不大,低浅的一点嗡嗡声,在电器界绝对是可以号称“静音”级别的存在了。明明盖上磨砂黑色的塑料上盖,是看不见里头的过程的。於星夜却还是托着下巴,趴在台面上盯着它运转。期间索然地说一句,“要不是为了研究它,我早就煮好咖啡啦。”瑞德看她这样子,完全没有多想,只觉得好笑,“又没人催你。”顺势接手了她压到半平不整的咖啡粉碗和小锤。那天之后,瑞德其实还不动声色地提过一回,说起临期的宴会。而於星夜的反应,依旧是兴致缺缺嫌无聊。瑞德也就没再多问她,要不要一起去。上回的生日会已经是个例证。哪怕不至于到失败的教训这么严重,对于在玩乐这件事上从来不委屈自己的小姑娘来说,却也绝对算不得多有趣的场合。更何况,他也没办法全程带着她,谁知道到时候又会撞上什么没有自知之明的下三滥,平添烦厌,没必要。他撇嘴自嘲一笑,不知怎的,又想起那场篝火堆。勉强记得,当时一眼捕捉,下车之后,火堆旁的人群里有人开玩笑。说起有一回跟俄罗斯朋友喝酒,说家里饮用水喝完了,结果跑去超市买回来三瓶灰雁,三瓶雷克,以及三瓶雪树,笑他们的毛子朋友把伏特加当水喝。接着,大家伙都笑得很敞亮。映着火光,盈盈满满的。的确,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随便组个什么局,都比这种满含商业目的的场合,要轻松愉快太多太多了。却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那场阴郁潮闷的雨,一直拖了好几天,拖到低气压都被海风大口吹散,也没有落下来。像是就这么藏进了哪一处夹缝,又或者是被不可见的黑洞潜伏着吸走了。未经冲刷,天直接自行松快了。到了宴会当天,甚至还有些凉爽。伯特和瑞德积极联络了这些日子,就是为了赶在今天之前,把功课做足。然而今天这个场合,说是个什么会,都似乎不准确。宴会名义上的举办人,是他们的叔叔,汉斯·莱特丽先生。名义上的由头,则是为了欢迎原本的长子伯特·莱特丽的回归。可是他们兄弟两个都很清楚,自从当年汉斯接手家族大权,就断然不可能愿意,再轻易拱手让出来。更别提那时候,父母双双罹难,两个儿子连一个成年的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