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真人拿着带来的线装书,翻来翻去,手指还在指节上掐来掐去,涂涂写写好一会儿,终于得出了结论。那就是去长生铺打个小盒子,用红布把牛夫人的脑袋包起来,再找八个大力士,把这小盒子抬到牛夫人的无头坟前,把坟墓挖开,撬开棺材,让牛夫人的脑袋一起下葬。这办法挺不错,牛镇长满意,牛公子也不反对,两人就不吵架了。就这样,牛公馆又大摆筵席,请亲朋好友来吃一顿。不过这次牛公馆不再挂白幡,也不按白事的规矩办了。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喜事。不管按不按白事办,那都是事儿啊,是事儿就得随礼。石宽有点郁闷,牛夫人死一次,他得去随两次礼。要是牛夫人被土匪大卸八块,那不得随八次礼啊?随礼的封包也是有讲究的,红事用红纸包,白事用白纸包。虽然牛家不按白事规矩来办,但石宽就装不知道,用白纸包了钱就去了,反正这就是白事。他不紧不慢地朝牛镇长家走去,走到集市头时,听到一个沙哑的声音喊道:“石队长,要不要算一卦?”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李一眼,石宽在人群里找了找,发现在角落的屋檐下,李一眼双腿蜷着。面前那点小地方,勉强能放下他算命的红布。石宽慢慢走过去,惊讶地问:“李半仙,你以前不是在那边摆摊吗?怎么现在跑到这角落里来了?”李一眼伸出那像枯木一样的手掌,咧开那臭嘴笑道:“只要是摊,摆哪儿不都一样嘛。”石宽蹲了下来,把手里的白纸封包,在李一眼的枯手上拍了一下,说道:“我不算命,我好好的,算什么命啊。”李一眼并没有把手收回,继续用他那沙哑的声音说:“你不好,年前必有一劫,你得好好算一算。”石宽把李一眼用来压那块红布的石头拿起来,放进了李一眼的手中,不高兴的说:“劫你的头,你要再敢胡说八道,那我就掀你的摊了哈。”李一眼不怒,反而笑嘻嘻的:“不劫我的头,被劫头的是镇长夫人,怎么会劫我的头呢。”这李一眼看着有点疯癫,说话倒是挺逗乐的,现在去那么早,宴席都还没开始呢。要不就在这儿逗逗他呗,石宽摸出小烟,扔了一根过去,笑嘻嘻地说:“那你给牛夫人算算呗。”李一眼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他琢磨了一会儿,压低声音说:“给死人算命,我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呢,不过我既然敢吃这碗饭,那就不管她是活是死,算就是了。”“算吧,算准了这封包里的钱就是你的。”石宽晃着手里的封包,不怀好意地逗着他。李一眼也不生气,一把夺过封包,用石头压着。现在龙湾四少收税收得太狠了,他又没什么生意,有时候一天赚的钱都不够交税的。他只好躲到这个角落里,偷偷摸摸地摆摊,要是看到龙湾四少来了,卷起红布撒丫子就跑。现在这沉甸甸的封包,少说也有好几百块,不管石宽说的是真是假,也不管这封包是白的还是红的,先拿过来再说。给死人算命,不用问生辰八字,也不用摇桶抽签。李一眼把那浑浊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干枯的手指在各个指关节上掐来掐去,过了好一会儿,才把眼睛睁开。他拿起毛笔在嘴巴里舔了一下,然后迅速地在一张黄纸上写了几行字,递给了石宽。那黄纸上写着:“大官压小官,长棺装方棺,棺关官中关,馆塌官关死。”石宽看了半天,还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他抬起头刚要发问。却见李一眼已经卷起红布,连同封包一起拿走,钻进了小巷里。他急忙追了进去,着急地问:“你这算的是什么呀?关关关的,写出来倒是给我解释解释啊。”“你一个大活人,打听死人的事干啥,知道个大概就行了呗。”李一眼头也不回,像飘不飘,似跑不跑的地朝里走去。石宽觉得这个李一眼好像真有点本事,不然怎么能想出来这么多个官呢。于是追了上去,拦住去路说道:“你不是说要帮我也算一卦吗?那就快算啊。”“不是已经算过了吗,你年前有一难。”李一眼把夹在耳后的小烟叼在嘴里,也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了洋火,非常熟练地用单手掏出洋火棍,把烟给点着了。“已经算过了?”石宽轻声嘟囔着,马上又紧张地问道:“那这一难该怎么化解?”“得防大人。”李一眼吸着那浓浓的烟雾,连带着嘴里的臭味一起喷向石宽。一般不都说要防小人吗?这个李一眼却反着来,让他防大人。大人是谁呢?石宽纳闷极了,他把脑袋歪到一边,似懂非懂地说:“哦,那防大人就防大人吧,卦钱多少钱?”“不摇卦,哪来的卦钱?是算钱,这根烟就是你给的算钱。既然是难,那就没得解,能解的,那还能叫难吗。”李一眼说完,身子一缩,从石宽宽的旁边钻走了。石宽呆在原地,琢磨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搞懂李一眼话里的意思。不过他倒是想明白了,这些算命的就:()神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