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理寺办案效率极高,一个时辰后李春源就摸清了歌女的身份。
他拿着从春光楼老妪那里誊抄来的身契交到段宵手上:“大人,那女的确实和其他人不一样,她是被人卖进春光楼的。”
女人叫庄芸,从前是无双城城主家伺候的下人,因长相貌美被城主大儿子相中,以死相逼纳回去做了妾室。
城主大儿子极喜欢她,纳妾后,珍贵的新奇的东西日日如流水般送进庄芸的房里。
无双城的百姓都说她是野鸡飞上枝头做了凤凰。
“不过好景不长,”李春源顿了一下,“听说庄芸性子本就骄纵,也不会服软,没过多久城主府大公子就腻味了。”
于是新人上位,旧人被厌。她匆匆过了几个月富贵日子,很快又跌回了现实。
但庄芸已经过不下去那种贫苦的,任人欺凌的生活了,所以她开始偷。
起初是偷丫鬟们的碎银,后来逐渐大胆,偷新夫人的首饰,大公子的玉佩。直到人赃并获被新夫人当场捉住,还把这桩丑事捅到了城主面前。
后来城主大发雷霆,当即下令把庄芸卖进青楼,要她卖身还债,谁知庄芸进了春楼也不老实,尝拾掇身边的姑娘去顺恩客的礼钱。
最后因分赃不均被好姐妹告发到官府,最后一盘问竟抓出十五个参与者。
“你看,这是另外十四个人的身份信息。按理说偷盗这事不归我们管,但因为和养狼人有关,我就自作主张替你接下了。”
李春源把姑娘们的信息一字排开,推到段宵眼皮下。
“隋姑娘呢?叫她也来看看呗。”
听到他的话,段宵眉心一跳,嘴紧抿成一条直线,好半天后才面无表情说:“她去给她妹妹下葬了。”
李春源叹了口气,胳膊肘顶了顶段宵的后腰:“哥,别难过,没救下来不怨你。”
他跟着段宵十五年了,对方是什么狗德行他一清二楚。这人看起来冷心冷肺,其实心里比谁都在意没能从狼群里救下那个小孩。
段宵松口放隋月明一命,不往朝廷上报,既有惜才的心,也有想替她一把的意思。
“况且那些流放的又有几个是好人,哥,别太放在心上。”
“这是两码事。”
流民的罪轮不到段宵定,同样他们的生死也不该驯狼人来裁决。
流放路上五十多口人命丧狼群,三十多个姑娘至今下落不明。
段宵发誓一定会把他缉拿归案,再亲手送他下去,让那些枉死的人在阴曹地府里讨个说法。
他沉着脸,透过窗朝看见跪坐树下可怜兮兮擦眼泪的姑娘。
隋月明正在挖坑。
大理寺内没有耙子,她只能跪在地上用双手刨开雪泥和石块。
双手很快被冻僵,变得红肿,隐隐发紫。但隋月明没有停下来,一直挖到土坑能睡下一个小孩。
她轻轻抱起隋巧巧已经僵硬的尸首,慢慢放进土坑里。
“巧巧,阿姐对不起你。”
隋月明捧起一抔土,浇到隋巧巧交叠的双手上。
她才发现,她们姐妹俩分明才认识不久,但现在看见巧巧,自己竟有了好久不见的踌躇和窘迫。
隋巧巧那么轻,轻到一阵风似乎就能吹散。
隋巧巧又那么重,重到隋月明想再拥抱她,都显得无比艰难。
“阿姐发誓…… 一定给你报仇。”
泥巴和着隋月明的眼泪,成了巧巧最后的棺材。
隋月明不知道自己在隋巧巧的坟墓前坐了多久。
总之等段宵站在身后低声叫她的名字时,隋月明的双腿双手已经失去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