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休宁起,这个孩子就坦荡地表达过,他喜欢吃肉。
作为一个母亲,她不仅从不曾为他做过一口油荤,更不曾坦诚相见,问一问这个丢了十六年的儿子,他到底喜欢什么。
想到这些,她原本兴致勃勃布菜的手,几乎抬不起来。
“悄悄,我可以这样叫你吗?对不起,是娘不好,从没问过你喜欢什么。”
苏青青攥着竹筷的手微微发紧。
抵京那日,谢景行拒绝还人,她径自提枪杀上谢府。
那后生连她面都不见,只问了她一个刻意逃避很久的问题。
“换命之事,他已知悉。
既然顾家不能真心以对,他又何必浪费功夫再同你们演戏?”
一句质问,几乎抽干她的气力。
她不是没有真心,她只是不知如何开口。
一个亲手将儿子扔在暴雪寒潮中的母亲,该如何向他坦白?
一个牺牲儿子尤不知足,又自私将儿子扯回这具残破身躯的母亲,该如何向他坦白?
一步错,步步错。
每每念及这些年顾悄所受的疼痛和煎熬,她就悔得不能自已。
千不该万不该,她不该擅自决定他的命运。
她阖下满是血丝的眼,问得小心翼翼,“你在后世,是不是过得比这里快活?”
顾悄一惊,不明白她怎么突然就打开天窗说起亮话。
但他也只是迟疑一瞬,就笑着摇了摇头,“只是尚且牵念那边的父母恩师,恨自己不能回报恩情。”
“当然,也稍许有些不适这边……”他敛下眉眼,“这边的勾心斗角。”
怕苏青青多心,他又不好意思笑笑,“东坡豁达,曾说此心安处是吾乡,我也一样。”
“只要谢昭在,我就很心安。”
他不由按住衣襟下那串星月菩提,“他在哪儿,快活就在哪儿。”
这话题走向,叫苏青青心梗。
诸多伤感暗恨突然就地转化成滔天火气。
她不明白,她养的白菜,怎么就便宜了谢家。
甚至这白菜都不用费劲去拱,自个儿长上腿就往阎王怀里滚。
还因阎王挑拨,同顾家生分。
“他就那么好?”苏青青语气里有自己都没察觉的酸。
“比我和你爹、你妹妹都要好?”
“嗯。”顾劳斯很实诚。
“虽然你们不一样,但非要比的话,都要好。”
这世上应该不会再有人,愿意随他生生世世。
苏青青不知二人纠葛,听完只觉更加气闷。
按先来后到,那也该他们好,姓谢的坑蒙拐骗无所不用其极,凭什么后来居上?
顾情一直不曾开口,眼中却是一样的不甘。
或许他自己也分不清,对这个哥哥是什么感情,比亲人更亲,比朋友更深,但说爱情或许还够不上。
他只知道,哥哥是他的,他不想将他让给任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