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家小辈不仅资质平庸,还大都不求上进,整日游手好闲,指望巴结权贵度日,如此下去方家再与他们混在一处,迟早尾大不掉被带累下水,八月秋闱便是一个期限。
言外之意,便是陆鲲再听话好用,秋闱不争气,方家也不会再扶一个废物。
陆鲲显然懂了。
他悄悄握紧拳头,一股无力感油然而生。
读书读不进去,他能有什么法子?
河堤暗影处,一叶小舟上。
二人对话不偏不倚全被听了去。
舟头谢大佬缓缓撑篙,舱内顾劳斯抱着琴瑟瑟发抖。
待二人远去,他才低声谄媚,“学长,你会的真多,又会弹琴,又会划船。”
当然,最会的还是角角落落哪儿都不落下的听墙角。
可惜,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他的讨好如月色清凉,一点点没过余晖落霞,滑入水中没有惊起一丝澜漪。
大佬技巧娴熟,手中船篙一起一落,小船受力,缓缓向着水深处荡去。
有一说一,张庆是个会玩的,他圈的这块荷花宕,专用做世家子玩赏,一路都不曾遇见画船箫鼓,十分静谧。
小舟如入无人之境。
等到谢昭放下船篙,舟已跌落藕花深处。
顾劳斯探出头去,入目天水辽阔,烟波浩淼。
倒墨成山,挥毫成水,夹岸处皴出的浓淡岩石、树影,与天上星子、湖中跃鳞交相辉映,他好似在一幅高人酒后囫囵画的颠倒画中。
天在脚下,水上苍穹,他脚踏凌波,伸手便可摘下星辰。
如是想,他也如是做了。
只是指尖与水相触的瞬间,令他恍然醒神。
他喃喃念过,“醉后不知天在水,满船清梦压星河,原来是这样的景象。”
“好看吗?”谢昭扶着舟弦缓缓逼近。
山河远大,唯他草舟一芥。
短促的震撼和空茫里,谢昭这一声猛然撞入心口,顾悄耳旁仿佛响起荷花丛里万顷夜蛙的齐声轰鸣。
“好看。”他按下心悸,在谢昭灼灼目光中,回答得十分诚实。
只是那双眼里,满满只盛着一个学长,也不知答的是人好看,还是景好看。
舟舱比之那隔间,还要逼仄。
谢昭又是颀长身形,挤进来顾悄便觉呼吸都费劲了些。偏偏他还非要与顾悄毗邻而坐,手臂挨着手臂,大腿挤着大腿,隔着薄薄夏衣,体温交互,空气都莫名焦灼起来。
顾劳斯不自在地往旁边让了让。
谢大人顿时伤心失落道,“悄悄你在躲我?”
顾劳斯身形一僵,“怎么……怎么会?”
谢昭将琴整好,放在舟中唯一一张小几上。
“我日夜兼程从京师南下,一个月的行程只用了十来天,就为了腾出半月时间来见一见你。可你却乔装打扮,与别人私相授受。我都听到了,那青年说他想取悦你。”
顾劳斯一整个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