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向樊教习,樊教习一抚胡子,结果抚下来一把冰渣。
他失笑了一下,然后才道:“听你赵先生的,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这个时节进京的人不少,尤其这次科举录取的举子尤其多,走水路过来的也多。
书院一行雇了五六辆马车,坐人、放行李都十分宽松。
而跟他们一样雇了在码头揽客的马车、冒着大雪进城的还有十几辆。
陈松意想到,厉王先带了杨副将回京,真正的大部队还在路上,他回来没有惊动皇宫里的人,应当也是坐这样的马车一起走。
风从车窗的缝隙呼呼地吹进来,被厚重的帘子挡住。
他们这辆马车里三个人,一个在京城长大,一个曾经在京城做官,还有一个几十年前也曾经进京赶考,所以对京师并不好奇,能够安稳地待在马车里,等着抵达目的地。
可其他马车上的人却不是这样。
哪怕是家离京城最近,从小就去过不少地方的冀东流,也没有真正来过京师。
因此,哪怕外头狂风呼啸,夹着鹅毛大雪,能见度不高,他们还是忍不住掀开了帘子,打开一点车窗,忍受着刀割一般的寒风,也想看一看京城。
在城外的时候,陈寄羽只觉得眼中所见,完全不似京城该有的繁华。
大雪冰封,将一切都变成了黑白二色。
沿路除了堆满积雪的树,就只有低矮的棚户,黑色的烟从棚户的烟囱里冒出来,侵染了白雪,构成了这片天地的过渡色。
进城的人很多,但穿得好的很少,全都神情灰暗,衣着也灰暗。
这样的景象叫车上的人看了片刻之后,连原本顺利抵达京城的兴奋心情都消退了很多。
与陈寄羽、纪东流坐在一辆马车的两人关上了窗,放下帘子,满脸失望地道:“这京城怎么跟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陈寄羽也这么觉得,不过妹妹说过,冬日的外城就是这样的。
他温声道:“现在还在城外,等进了城就不一样了。”
果然,等通过了高大巍峨的城墙下打开的城门,进入城中,里面就是一个符合他们想象的、截然不同的世界。
赵山长没有带他们去住客栈,也没有带他们去租院子。
他带着这些江南籍的举子,径直去往了江南会馆。
江南会馆是江南商会所创办的。
同其他省的会馆一样,坐落在京城的东南区,由各大商号轮流坐堂。
因为往来入住的人非富即贵,在这样的大会馆住宿,费用往往是住在其他地方的数倍,而且还有入住门槛。
以陈松意对赵山长的认知,他并不贪图享受,从来只选对的,而不选贵的。
所以当发现马车停在这里的时候,少女脸上露出了意外的神色。
赵山长却示意:“到了,下去吧。”
下了马车,陈松意站在江南会馆气派的大门外,伸手扶了两位先生下来。
听见其他马车上的人也都下来了,发出意外的声音,她不由得思忖起赵山长为何会选择这里。
在台阶下站定,赵山长看着门边上的江南会馆四个大字,捋着短须轻轻地笑了笑,然后看向从马车上下来的学生们。
等人都下来了,站齐了,他才说道:“走吧,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