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超大又超豪华的办公室,是赵丁旺的新办公室,里外两间,外面一间是办公和会客区域,里面是休息和生活区域。此时,赵丁旺坐在办公桌后,仰望着前上方的屋顶。每日见他的人,似乎感觉到他的变化不明显,如果你是这半年来第一次见他,你就会发现,他的变化太大了。如果你是半年前刚认识他的陌生人,这时再见到他,估计就完全认不出来了。这半年来,赵丁旺的变化可谓脱胎换骨,原来花白的头发,现在已全白;原来饱满丰润而富有光泽的双颊,现在已塌陷了下去,灰暗无光,像是做了皮下抽脂手术,脸皮软塌塌地罩在骨头上,一道一道的皱纹触目惊心。曾经的岁月,对他格外留情,现在加倍加在他身上,他正在飞速地老去。这回是真的老了,心也老了。一阵敲门声传来。他把目光从屋顶上收回来,投到红棕色的,厚实的实木门板上,半天没说话,他的大脑有点迟钝,仿佛不知道敲门声意味着什么。外面的人等不到他的回应,自己推开门,走了进来。赵丁旺看着那人,那是个二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可看上去已步入中年,脸上胡子拉碴的,神色颓废,头发又乱又长,他站在门口,和赵丁旺隔空相望。不知过了多少时候,赵丁旺指了指前面的会客区域,清理了一下堵塞的喉咙,轻轻说了一声:“来。”赵小禹关上门,走过去,坐在沙发上。赵丁旺也从办公桌后面走出来,坐到赵小禹的对面。赵小禹低着头,看着面前的茶几,赵丁旺看着他。半晌,赵小禹抬起头,说:“我辞职。”他的声音沙哑无力,透着一种沧桑之感。赵丁旺点点头,叹了口气:“好,批准。”又问:“有什么新的打算?”“没打算。”“需要我帮助你什么?”“不需要。”“我让财务清算一下,完了把钱打你卡里。”“谢谢。”“想做什么新的项目,钱不够的话,说话的。”赵小禹没说话,只是点点头。赵丁旺站起身,因为沙发比椅子低,他站起来的时候,身体摇晃了几下,像个脑梗患者。他转动着脑袋,像个客人一样地打量着这间办公室,痴呆的目光扫过门口,扫过墙上的装饰画,扫过自己的办公桌、书架、文件柜,最后停留在一排酒柜上。酒柜的玻璃门后面,陈列着各种高中低档的白酒,还有精美的酒具。做白酒生意的他,办公室里自然少不了白酒的装饰。他迈开脚步,向酒柜走去。他走到酒柜跟前,拉开一扇门,拿起一瓶酒,看着上面的字,听到赵小禹说:“那辆桑塔纳,多少钱,我买了。”“你开着吧,买什么?”赵丁旺放下那瓶酒,又换了另一瓶酒,看上面的字。“筱筱的骨灰——”赵小禹说到这里,梗住了。赵丁旺转回身望着他。赵小禹克制了一下情绪,吐出了剩下的半句话:“我要带走。”赵丁旺发了一会儿呆,轻轻地点点头:“好,她应该属于你。”他几乎把酒柜里的酒挨个看了一遍,最后拿了一瓶黄水老酒和两个酒杯,坐回到赵小禹的对面。“陪我喝会儿吧。”赵小禹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反对。赵丁旺拧开了酒瓶,倒了两杯,自己端起一杯,一口喝了。赵小禹端起酒杯,却不喝,头仍低着,目光仍注视着茶几,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吸引住了他。“喝吧。”赵丁旺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了,“我们都是赵老英雄的后代,同姓着一个赵。”赵小禹抬起眼皮,看着赵丁旺。赵丁旺说:“你爷爷的事,慧慧给我说了。”赵小禹也把酒喝了,放下了酒杯,也放下了眼皮,继续注视着茶几。“我一直以为,筱雨是个不听话的孩子,”赵丁旺低沉的语声,在空旷的办公室里缓缓响起,“现在回想起来,她其实是个最听话的孩子。”赵小禹又给自己倒了一杯,没给赵丁旺倒,然后又端在手里,看着茶几。他没有附和赵丁旺的话,也没有打断他,仿佛赵丁旺说的,和他没有一点关系。赵丁旺欠欠身,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口喝了,接着说:“我一直觉得她不听话,是因为我认为,我的安排都是对的,她的选择,都是错的。从小到大,她没按照自己的想法活过。“小时候,她爱好体育,篮球、排球,打得都很棒;长跑、短跑,向来是第一,还破过学校的记录。那时,她想学体育,我没让,她最后还是服从了我。“高考时,她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自己最:()好好地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