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云赶到上都城的时候,已经是这一年的除夕夜。城中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热闹非凡。街道上反而有些冷清。兜兜转转,常云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家没有关门歇业的酒馆,走了进去。酒馆里很冷清,一位客人都没有。也是,除夕夜,又怎么会有人来酒馆喝酒呢?掌柜的显然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还会有人来。但还是端着一壶酒和两碟小菜走上前笑道:“客官,实在对不住,小老儿我要回去了,家里人还在等着吃年夜饭,可能没时间服侍您。如果客官不嫌弃,就在店里吃喝,这壶酒就当是小老儿我请您的。客官想待多久就待多久,走的时候帮我熄了灯,关上门即可。”常云倒也觉得有趣,这店家竟然不担心自己起歹心,偷他的东西。他也不多说,只是点了点头笑道:“掌柜信得过在下,那在下便厚着脸皮在这里吃喝了,若是有什么忌讳,那便给我包一些吃的,打一壶酒,我带走。”掌柜连连摆手道:“信得过信得过,这里是我燕国都城,从来都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又怎么会信不过呢?”说罢放下酒菜,道了声:“客官慢用。”随后便离开了。果然如他自己所说,任凭常云独自一人在店里吃喝。完全不担心常云会偷拿东西。常云不由得笑着感慨。“这上都城当真是被治理的犹如圣贤之乡。”随后便安心的留了下来。一壶酒见底,便从柜台上再拿下来一壶,放下二两银子在柜台上,想来酒钱应该是够了。就在第二壶酒即将见底的时候,酒馆外忽然走进来一个人。一个面容清秀儒雅,眼里却略显沧桑,身上自然而然散发着淡淡威严的中年男人。虽然看不出这位男人有什么超凡之处,但常云知道,他绝对不简单。否则不可能在对方进入酒馆之前,他都没有半点察觉。那中年男人倒像是挺熟悉这里的,进来后自顾自的去柜台拿了壶酒,随后径直走到了常云对面,坐了下来。两者目光相撞,男人微微一笑,平举手中酒壶,像是在跟常云敬酒。常云点了点头,举杯回敬,随后一饮而尽。如此这般,中年男人接连跟常云喝了三杯。常云虽然疑惑,但还是每次都回应了对方。直到三杯之后,中年人才开口问道:“是从南边来的?”常云一愣,点了点头。“实不相瞒,在下乃是大周国人。”中年人轻轻点头,继续道:“来燕国上都所为何事?”“找一个人。”“哦?找到了吗?”“进入除夕,想必他也应该在与家人团聚,不方便上门打扰。”中年人停歇了片刻,然后再问道:“找到那人之后呢?”常云想了想,依旧没有打算隐瞒。“想向他请教一些问题。”中年男人笑了笑,问道:“可以对我说说吗?”常云一怔,随后苦笑摇头。中年男人坐直了身子,喝了口酒,笑道:“我看阁下应该也曾读过儒学,岂不闻,三人行,必有我师的道理?”常云愣了愣,笑道:“可是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呐。”中年男人哈哈一笑,随后一指,方桌侧边竟然凭空多出一个人。“现在是三人了”常云神色微变,立即明白,眼前这位竟然是一个儒家上三品大儒。而且从对方的纸上谈兵神通来看,极有可能不只是三品。既然是大儒,那必定是心性光明浩然之人。常云便不再扭捏,点了点头,开口问道:“我许多想法,又像是一些注定要做去完成的使命。但是我不知道,这些想法和使命究竟是我的空想还是能够得到印证,所以因此而摇摆不定。”中年男人听后神情变得严肃,目光一动不动的盯着桌子上的酒壶,想了许久。“既然摇摆不定,为何不去尝试验证?”常云摇了摇头。目光停留在自己的双手上。“代价太大了,若不能成功,我多年苦修必将毁于一旦”中年男人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拿起自己的酒壶往常云面前的酒壶里倒酒。直到壶口都快满出来依然未停。“你看到了什么?”常云目光盯着壶口,皱紧了眉头。“水满则溢,月盈则亏?”中年男人笑着摇了摇头。手上依旧在倒酒。很快酒水便从酒壶的壶口满了出来。“现在你又看到了什么?”常云似乎心有所感,但却始终抓不住那一抹灵感。中年男人停了下来。指着已经彻底倒满的酒壶问道:“如果想要往这瓶子里加入全新的另一种酒该怎么办?”常云身形一颤,目光灼灼。中年男人拿起酒壶,挥手一甩,酒壶中的酒便被甩出了窗外,洒在街道的地面上,融化了一摊积雪。“其实很简单,把旧的酒倒掉,才能重新装入新的酒。”常云猛然抬头,望着中年男人怔怔不语。中年男人站起身,转身往酒馆外走去,声音悠悠传来。“知者行之始,行者知之成,知行本一事,真知即真行。你已有知,却未有行,知行尚且不能合一,又谈何觊觎大道?”常云手中就被不知不觉掉落在地上,摔得稀碎。神情猛然惊醒,眼中再无半点犹疑。随后望向酒馆门口,双手交叠,恭恭敬敬,深深作揖拜礼。许久后,常云才直起身。又拿出一两银子放在了柜台上。熄了灯,走出了酒馆,顺手带上了店门,朝城外走去。城门虽已关闭,但常云依然还是翻过城墙跳了出去。一路往北,大约百里,钻进一座雪山之中。随手挖了个山洞,坐了进去,随后一掌拍在山洞侧边,山体震动,积雪轰然崩落,将山洞彻底掩埋。洞内,常云轻轻闭眼。木剑横在双膝,散发着幽幽荧光。许久后,他缓缓呼出一口浊气,双眸猛然睁开。目光犹如剑气一般犀利、坚韧。口中轻声吐出一个字。“散”:()我为文圣,一言以定天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