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止住话茬,将未尽之意也收下去,一双眼恭谨地望着地上,做足了谦卑的姿态。
崔宝音饶有兴致地眨了下眼睛:「怎么不抬头?不敢看我?」
宋襟寒顺从地抬起头,露出温润清朗的眉眼。
崔宝音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手里的摺扇,有些意动。
但想到戚玠和越宴,她瞬间打消了让采棠将摺扇拿过来的想法。
没办法,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有什么事还是等她月底出城去妙华寺拜过佛去了晦气再说吧。
她轻咳一声,失了兴致,转过眼继续看他身旁的绣球花,懒声道:「扇子你拿回去吧,本郡主如今已不喜欢了。」
宋襟寒复又垂眼,轻声道了句「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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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之后,崔宝音满以为能清净一会儿,却没成想又是一阵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她转过身看了看,却只看见葳蕤的绣球花枝,硕大的白玉团缀在枝头,扶疏的枝叶密密匝匝地交错在一起,将树后的人影挡了个密密实实。
来人笑着说起她:「听说琼阳郡主今日与平阳郡主还有贺小姐比赛钓螃蟹,宾客们设了赌局,居然只有两人押了琼阳郡主得胜……听说已有不少人将这事引做了一桩笑话。」
崔宝音顿时黑了脸。
到底是谁在说八卦是女人的天性?她看男的也不遑多让!
她正生着气,忽然却又听得一道熟悉的嗓音响起:「是么?」
谢玄奚也在?
这似曾相识的一幕,让崔宝音有些愣神。
上回在定国公府也是这样,她与谢玄奚隔着一座假山,在这边听着他说她麻烦;这次呢?他又会说什么?
她耐心地坐回绣球花树下的藤椅上,好整以暇地听着身后两人的对话。
「谢大人难道不觉得好笑?琼阳郡主生来尊贵,走到哪儿都被人捧着,想来这是头一回在人前如此没脸。」
谢玄奚眉眼微敛,淡声答道:「琼阳郡主生来尊贵,又怎么会在意这等小事。况且,不管有没有人捧着她,她都是郡主,不是么?」
今日来伯府赴宴的宾客,多是二流世家出身,又或者如宋襟寒之流的新科进士,在朝中一无根基二无底蕴……这些人,连给崔宝音提鞋都不配,崔宝音又怎么会在乎他们想捧着谁?
这话确实说到了崔宝音心里,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要不怎么说谢玄奚能做少傅呢?讲话这么好听,说是有宰辅之才也不为过!
那人又道:「……不过今日见了琼阳郡主,我才知道,什么叫做出其东门,有女如云;虽则如云,匪我思存。我欲求娶郡主,谢大人以为如何?」
什么东西?
求娶谁?
有那么一瞬间,崔宝音真想扒开亭后的绣球花丛看一看,到底是谁在大放厥词!可是一听到「谢大人」三个字,她就觉得似乎不用她着急了。
谢玄奚淡淡看了一眼身边的安远伯世子,神情微冷。
若非他目光坚定,谢玄奚几乎要以为自己是听错了。
这位安远伯世子,上月月尾才和人在花楼里互扯头花,这月月初又在赌坊里输了名下的三家铺子,听闻前日还想借了姐妹的嫁妆去讨醉笙楼的花魁欢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