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驸马自从成亲后便不再领兵,只在禁军里担个闲职。
女儿诞生之后,大长公主有意保举他出?任将?军,去边境继续领兵。
莫家上下苦求他不要去。投身沙场,刀口舔血,不就为搏个功名富贵?
京城安逸,身为皇亲国戚,人人见面都客客气?气?捧着。此地有富贵,何苦还回那边境苦寒地吃沙子!
留在京城,和公主再生几个孩儿,儿女双全,莫家的前途富贵便稳住了。
莫驸马坚决留在京城。
弓马功夫不进则退,闲上三五年后,军营里打磨出?的锐气?俱被消磨干净。
莫驸马开始追逐起京城时兴的古玩书画,金石玉器。和几个同?样爱好古玩的宗室子走得?近,日常倒也能呼朋引伴地赏玩珍品,一掷千金,得?人赞一句翩翩风雅。
大长公主却?也从此对他冷淡下去。
再生几个孩儿丶稳固前程的打算终究落了空。
大长公主再不让他近身了。
「我娘虽说冷着父亲,时常寻几个新鲜面孔进来陪一陪……说句实话?,只当鲜花儿看着,不曾真正收下一个做面首。以我娘的身份,算难得?了。」
屋外大雨,更显得?室内寂静。端仪手里无意识地撕扯花瓣,倾吐心事。
「早前更别扭的几年都过去了。如今母亲年纪上去,看鲜花儿的心思都淡了。去年我跟母亲闹婚事的那阵子,我眼瞧着,母亲烦恼起来,时常抓着父亲喝酒,关系反倒恢复了几分……我以为他们重归于好了。」
花是谢明裳拿进屋的,反倒被端仪一瓣瓣扯碎洒落地面。满地狼藉,满地烦恼。
谢明裳看在眼里,扬声叫门外廊子伺候的女使再搬一盆菊花进来。
片刻后,精挑细选的一盆名贵墨菊被女使们搬进屋里。
谢明裳毫不含糊地掐下一朵盛开的墨菊,放去端仪面前。
「撕吧。越名贵的品种?,撕起来越痛快。」
端仪原本眼角隐含泪花,顿时绷不住破涕为笑,拍了她?手背一下。
「你今天就来糟蹋我家的花。」
打了个岔,端仪低沉的情绪也好转几分,抬手拭去泪花,带笑嗟叹。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么多?年过去,父亲虽然人还时时陪着母亲,他的心,和母亲早不在一处了——他们是好不了了。」
大长公主的失望躲避,闲时召几个年轻俊朗的后生陪着说笑,看看鲜花儿解闷……落在莫驸马眼里,自认毕生之大耻辱。
出?去再被所谓的好友们明里暗里说笑几句,隐忍压抑的不满逐渐淬了毒。
年少?时坚决留在京城,誓愿常伴公主左右,如今倒成了忍辱负重。
端仪把名贵的墨菊又撕了满桌子。撕完之后,压抑地吐一口气?,说出?大长公主府压下的密辛。
「母亲想启用父亲。中秋犒军的酒肉米面秘密送去城外大营之事,母亲交托给他。父亲觉得?机会来了。他想告发母亲,踩着母亲上去。」
「父亲半夜出?府,意图告发。但母亲早防备着他。一路跟踪,当夜抓捕……现今不知被母亲拘在哪处。」
「不提他了。」端仪气?闷地打开木窗。
大风裹挟雨汽呼啸涌进内室,把满桌花瓣扫荡一空。
秋风刮过谢明裳的脸颊,雨丝冰凉。她?坐着默想整件事的前因后果,越想越荒唐。
中秋前夕,京城戒严,犒军物资送不出?城。
宫里那位天子在意的是:惑星过境,夜犯紫微,不利天子。
她?自己想得?简单,怕委屈了城外凯旋将?士。
萧挽风和大长公主这对姑侄,不约而同?担忧,犒赏酒食不够,引发军中哗变。
到了莫驸马这处,倒成了翻身的把柄。
「真有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