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下传来熟悉的中药苦味。
谢琅正在庭院里煎药。
听?到急匆匆的脚步声,谢琅诧异抬头,兄妹的视线隔半个庭院撞上,谢明裳眼眶发热,忍着喉咙冲出的哽咽喊:「阿兄!」
谢琅手里的蒲扇险些掉落在炉灶里,他迅速起身迎上,「明珠儿?你怎么不声不响回来了!」
拉着她打量片刻身上穿戴,把人带进院子里,又往她身后的来处望去。
顾沛亦步亦趋地跟在谢明裳身后。
谨防上门挨打,众亲兵进门至今没张过嘴,见?了谢家大郎君也只抱拳行?礼。
谢琅眼里藏警惕,不动声色把妹妹挡在身后,视线打量起高壮沉默的随行?众人。
刚开口道:「河间王府派遣各位来——」
顾沛眼疾手快把今天的登门礼往谢琅怀里一塞,露出幸不辱命的神色,退了下去。
左手点心提盒,右手抱整匣金饼的谢琅:……?
「河间王府送来的礼,哥哥只管收着。」谢明裳忍笑接过点心提盒,放在石桌上,对还在发怔的谢琅说:
「河间王府这两天搬来长淮巷新宅子。听?闻你们的暂居处不远,想来看看你们,今天就过来了。临时起意,没来得及提前知会。」
谢琅露出啼笑皆非的神色,把沉甸甸的木匣子放在石桌上。
当着众多河间王府的佩刀亲卫,毕竟心里还有?防备,他拉谢明裳站在阳光下,上上下下地仔细打量妹妹的气色,半晌只道:「能出来就好。」
「母亲在家。」他引谢明裳往第三进的内院深处走?,「来,我带你去见?。她老人家天天在家里念你。」
庭院里的小炉灶依旧冒着火光,谢明裳跟随在阿兄身后,闻着满溢鼻尖的苦药味,随口问?道:「家里谁生病了,劳动阿兄亲自煎药……哎呀,莫非嫂嫂病了?」
她依稀记起,五月初谢家还在长淮巷未搬家,父亲还在家时,萧挽风带她上门谈宅子,当时母亲便欣慰提过一句,「你嫂嫂接回家里养胎。」
鼻下的中药苦味缭绕不去,走?入第三进院子时,隔着院墙依旧能闻得清晰。身侧的谢琅始终未答话,
谢明裳忽地有?些不安,追问?:「阿兄?到底谁病了?嫂嫂,还是娘?」
「母亲安好,无需担心。」
两人在遮挡阳光的长檐下又走?出七八步,谢琅打破沉默:「你大嫂……最近身子不大好。」
谢明裳心里一沉。
「什么病症,郎中如?何说?嫂嫂现今怀着身子,会不会有?影响?」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第三进坐北朝南的正屋门前。
谢琅推开门,谢明裳探头进堂屋,喊:「冯妈妈!」
外间正坐着缝制衣裳的冯妈妈大惊,惊里又带喜,腾得起身,「六娘回来了!」扔下针线篮奔进内室回禀主母。
谢琅深吸口气,趁堂屋里无旁人,回头低声叮嘱:「等下先别?跟母亲提起。」
「你大嫂刚怀身子家里就出事,忧思过重,这一胎始终不稳……孩子前夜没了。」
「母亲期盼孙儿多年,怕会伤心。我还未告知母亲,只说你大嫂风寒病倒。好在父亲前线传来喜讯……等过几天再?找个适当时机提起。记住了?」
谢明裳抿住了唇,进门时的笑意不知不觉已抹平:「嗯。」
但家人重逢毕竟是喜事。
等谢夫人从后院急奔而出,紧紧握住谢明裳的手坐下,面前摆满了点心果子,又迭声地传膳食。
谢家母子三人重新坐在一处用膳,两位陪房妈妈热热闹闹地陪坐吃席,谢明裳终究还是重新露出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