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十四岁的少女来说,其实,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感受到了久违的坦然和宁静。脚步越发?轻盈起来。
她?踢踢踏踏地踩过庭院里的积水,隔半个院子,望见窗边的身影。
萧挽风正在和书?房里众人说话,远远地望见她?走近便停下言语,侧过半个身子,在雨中凝目望来。
谢明裳愉悦地冲他笑。
脚下步子加快,踩得地上积水哒哒响。几乎一路小跑进书?房。
严长史领几名幕僚同时推出书?房,行?礼擦身而过。
她?像一只突然起了玩心?的林间小鹿,横冲直撞而来,从门外笔直撞进萧挽风怀里。冲力?太大,接住人的同时,萧挽风后背被?她?顶去?窗棂边,咚一声响,撞得还不轻。
谢明裳扎进他胸前?衣襟里。脸颊上沾有?雨水,湿漉漉的,几下把衣襟蹭湿了一片,还没来得及继续蹭,就被?抬起下颌,上上下下地打量。
「怎么突然这般高兴?」萧挽风问得平静,却并不跟随她?高兴,目光反倒带出几分探究。
开口询问的同时,手臂不动声色揽过她?的腰,从后腰按住弯刀。
他担心?判断错误。她?并非真的高兴,而是如昨夜那般情绪激动失控,瞬间伤了她?自己。
谢明裳猛拍他手臂,叫他放手。她?要去?拿纸笔。
白?纸黑字,四个大字明晃晃杵在他面前?:「我想通了。」
萧挽风眼里升起警惕。
她?昨夜说过同样的话。
「想通了什么?说说看。」他不动声色,从窗边走去?她?身后。从这个位置,伸手便可把她?牢牢抱入怀里,防止任何自伤动作。
谢明裳冲窗外的雨出神好一阵。
母亲的离世太仓促了。没给她?留下任何告别和悼念的时间。她?无?处安置自己的悲伤。
所以事后,她?才会反反覆覆地想,没能好好地安葬母亲。应该把母亲的脸擦拭干净丶再换身干净衣裳下葬。不该用树叶遮挡面孔,应该可以做得更好的。
行?车时想,临睡前?想,卧病时想。从关外入京的一路上都在想。
想到内疚焦灼,把自己逼出了癔症。
药酒治标不治本,这些内疚和焦灼从未离开她?的身体,只被?压去?意识暗处,变成了庞大的不可触摸的一部分。
但爱重她?的人,只想她?过得好好的。
她?活得越好,爱她?的人看在眼里,越高兴。
刚才她?在谢家时,看到谢夫人强忍恐惧,假装无?事地说话熬汤,竭力?粉饰太平。
她?爱重母亲,看在眼里,心?里难受得很。
原来自己折磨自己,爱重她?的人也不会高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