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的空气如有实质,扭曲、逼近,带着毁灭性的压迫感,挤压着他的胸腔,令脏器都移位变形。疼痛令楼涣脸上的笑容反而变得更加癫狂,继续激怒和挑衅道:“就算楼九他刺瞎自己的眼睛,剜掉神相,他还是楼家的药奴,这辈子都是……”
下一秒,他的头颅忽然被人按住,快得几乎看不清动作。楼涣猛地睁大眼,听见谢无相的声音,挟着无尽的寒风,吹入耳中:“他不叫楼九。他有名字,叫郁危。”
心脏被无形的手捏碎,伴随着头骨清脆碎裂的声音,在洞内响起。濒死之际,楼涣反而大笑了两声,带着怨毒的语气道:“他把我害成这个样子,害我被家主弃之敝履,被扔在后山,苟延残喘,做养劫的容器。”
“现在我终于能死了……”他回光返照一般,掩饰不住激动,“我终于能去轮回了……”
未等他坦然闭上眼睛,耳边有人平淡道:“谁告诉你的。”
清澈的碎裂声还在继续,只是这次捏碎的是他的三魂七魄。楼涣面色遽然大变,解脱的笑意僵在了脸上,顷刻间如坠冰窖。
白玉京中古神,主生死转世、六道轮回的,仅这一位。
他的瞳孔已然涣散,却仍带着不甘,死死地向上翻去:“你……”
谢无相垂眸,指间用力,捏碎了他的最后一魄。他眼底闪烁着惊心动魄的冷意和被激怒的浓重情绪,不冷不热道:“魂飞魄散去吧。”
……
陆玄一站得很远,看见楼涣的身体从谢无相手中软绵绵地倒了下去,再也没了动静。
几十年加起来的震撼也不及今天,他艰难地开口:“谢兄,你把楼家的大长老……杀了?”
楼家用药人培养出的老劫自楼涣的尸体中逃窜而出,还没来得及尖叫,谢无相已经把它掐在手心,毫不犹豫地捏爆了。
消散的黑雾中,他弯下腰,轻轻抱起一只独眼的小黑猫。
小黑猫乖乖的,不哭也不叫,虚弱地蜷缩在他怀里。陆玄一走上前,看见它,愣了愣:“它是不是快死了?”
谢无相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着实有点吓人,陆玄一只觉得浑身上下蹿起一股寒意,被看得头皮发麻。求生的冲动让他立刻捂住了嘴,不敢再乱说话,老实躲后面去了。
谢无相收回视线,说:“你在这等我。”
陆玄一点点头,他随即越过对方,径直往洞内更深处去了。
冰棺微弱的光亮被他远远抛在身后,谢无相感受到怀里小猫的体温越来越凉,它好像也不愿意动弹了,只有一只圆眼睛,始终盯着他,仿佛怎么也看不够。
不知走了多久,它轻轻喵了一声。
谢无相脚步停下,偏头望去,望见了一池透明的泉水。
小纸人的法术失效,他要找的人睡在清澈的水中,安静地闭着眼,面容被水波没过,变得遥远又模糊。
于是谢无相跪在池边,把他从水里抱了出来。
破水时,细碎的水珠扯出剔透迷离的微光。水流过郁危的眉眼,滑过鼻梁,落到唇边。湿透的长发将谢无相的衣衫也洇湿,紧紧贴在一起。
小黑猫吃力地爬到郁危手边,安心地蹭了蹭,然后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