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荣走至城墙根下,左顾无人,照着描述中的位置,运起内力挨个敲了敲墙砖,直至听到墙内传来回声,两指顺着砖缝捅了进去。
听得咯咯轻响,脚下黄沙猛地塌了下去,岁荣踏空,被黄沙卷着坠入一条漆黑的甬道。
“呸呸。”岁荣呸出口里沙子,将火折子吹亮,面前现出无止尽的地道。
此处是兰州城的暗道,自隋朝时就建好了,历经朝代更迭,暗道愈发四通八达,宋廷理不清这蛛网般复杂的通路,只留下一条当作备用,其余通路尽皆堵死,却成全了黄龙真人,他将余下通路串联了起来,当作游击阵地。
甬道边偶有发黑尸骨,想是误入迷宫被困死在此的倒霉鬼,岁荣暗中佩服黄龙老儿狡兔三窟的本事,着实狡猾,这庞大的迷宫,又辅以奇门遁甲一叶障目,寻常人进来无异于求死。
岁荣没那么多时间寻找机关,只朝着甬道喊道:“我数三声!你还不出现我就拆了你这地道!一!二!三……”
“别别别!”
小老儿吓得连滚带爬,这位太岁爷胡作非为惯了,可不是唬人,若真由他发癫,拆不拆得了两说,如此动静定会惊动宋兵,届时白搭进去一处自己精心设计的巢穴。
老儿气喘吁吁,恨不得一掌将这小子打死:“听见动静我立马就来接了,我能飞不成?这么长的地道,不许人花些时间赶路?哪有你这样蛮横霸道的!”
岁荣笑着将老道肩膀抱住:“真人莫怪,我这火折子随手做的,经不起烧,一会儿火烧没了我怕你寻不着我。”
黄龙真人瞪了他一眼,也不多怪,领着他走:“你又回来作甚?还要怎闹?”
“我想托真人帮我救个人。”
黄龙真人冷笑一声:“你那从前的相好?”
岁荣知道这老儿眼线众多,也不多解释,放低身段好生求道:“真人~你就帮帮我罢~除了真人,再没人能善了这件事了~”
这话倒是让黄龙真人颇为受用,他旋开一处墙砖,听得咔咔连响,石门打开,是一处脚店。
“我帮你只为极天城,你小情人的死活,老儿却没那个心力。”
岁荣更是不怕,往摇椅上一躺,赖道:“好哇,你不帮我,我亦懒得帮你了,我这就回白鹿庄,你能拦得住我?”
黄龙真人拿他无法,肺也气炸了:“你这小子好没良心!甚便宜都占尽了还说这话!白白让老儿为你做了嫁衣裳!”
“甚嫁衣裳?”
“厉刃川都认你为主了,还不是嫁衣裳?老儿苦心经营了十数年,凭白被你这猢狲摘了人参果,这倒也罢了,哪有吃了果子推倒树的道理?孙猴子也知擦屁股,你还不如个猢狲!”
岁荣哈哈大笑,笑这老儿比自己还急。
也是,离了极天城,他黄龙真人什么也不是,极天城还在,他好歹作为一教教主只屈居城主之下,想要其他两教归顺,厉刃川如何也不会再为难他,吃不上饺子总不能连汤也喝不上,白鹿庄这小子倒好,吃饱喝足就要砸锅走人,哪有这样的说法。
“那你帮是不帮?”
“帮!”老儿长叹一口气,只恨自己当时没有下毒把这小子早早毒杀了,旋即又问:“接下来你又如何计划的?”
岁荣道:“我要你黄老教众把五仙教毒杀我的消息以最快速度散播出去,两教虽然赶来却只隔岸观火,若不使计引蛇出洞,只怕山海盟要先打下兰州城了。我自有法子把各方势力揉成一团,到那时,他们不打也得打起来,谁也别想全身而退。”
黄龙老儿眼珠直转,好得很,到了兰州城,就是他黄老教的主场,什么五仙教天姆教一网打尽,三教教主都由自己来当,兵权在握,皇帝是谁有何要紧,届时再废些力气种上鼎印,狗屁极天城要不要都无所谓了。
岁荣观其表情,便知老儿又在冒坏水:“先说好,你若救不出人,别怪我把你这老窝给你捅出来,到时鱼死网破,谁也别好。”
“怎又说这样负气离心的话!救个小卒轻而易举,放心就是。”黄龙真人怕这太岁犯浑坏自己好事,连忙安抚,又自抽屉里摸出一支铁管递给他:“你托我给你改造的暗器,我已改好,哪有不尽心的。”
岁荣接过把玩,正是沈星移之前送他那支贺礼,改造之后可绑于腕上,如此藏于袖中伤人不知不觉,黄龙老儿惯会钻研,经他改过,威力更胜从前,不再是个精致的耍伴。
远处传来一声晨鸡啼鸣,天际发白渐渐苏醒,二人对视一眼,不再说话,各做计较起来。
……
南策被打了足足三百鞭,行刑的壮汉换了三个,直打得他皮开肉绽血肉模糊,鲜活精壮的年轻人已看不出个完整轮廓,头颅垂着,身子悬在校场正中,如同一块挂在半空的腊肉。
守卫昏昏沉沉打着瞌睡,却忽然跑来一个小卒,仓皇大喊:“不好啦!走水啦!”两个守卫哆嗦醒来,见远处腾起黑烟,浓烟中隐有火光,一片喧哗嘈杂,那报信小卒气喘吁吁跑至两人身前:“两位大哥!不好啦!走水了!快去救火呀!”
一人提戈欲往,却被另一人拦下,那老成守卫蹙眉审视小卒,疑道:“救火寻我俩做甚?你又是谁?姓甚名谁,何人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