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必须有刀刻一样的皱纹,古铜一样的皮肤,健硕的大腿,呈虎踞龙盘之势,穿梭在色彩里,才能?和这?样完美的大地匹配,吻合,是美必不可少的因素。该死的收割机,工业化真是败坏,赵斯同深深遗憾。
他用几根烟,立马和劳动人民打成一片了。几个老汉,争先恐后?问他想打听什么,非常热情。赵斯同带着和气的笑,他跟这?些人闲说几句,便明白为什么这?个群体是社会的最底层,他们本质愚蠢,短视,有点小?聪明,兴许能?在实际生活中搞到点小?便宜。土地是美的,但土地上的人,只是一根烟的价值。
明月的家庭情况,他摸查清楚了,非常适合当新?闻的主?角,糟糕的出身,励志的经?历,是当代农村学子的最佳成长模板,太正面了。
“李万年没福气,他家要出人才,看不到啦。”
“杨金凤有福,卖豆腐将来供出个大学生。”
“那可不是她供的,这?是命里的事,哎嗨,有贵人缘,啥事不成?”
赵斯同微笑不止,他听农民说话,想象李秋屿当初如何在茫茫土地里找到李明月的,他又是怎么听下去的?听这?些农民说话。
老农们身上的酸汗味儿像腌透的鱼,那样硬,浓烈,赵斯同忍受着,他是个有洁癖的人,他不得不继续忍受,乡村的人对每家每户的事情了解的那么详细,明月的爸爸,是个搞传销的骗子,骗村里人的钱,骗他老娘的钱,被乡民们
鄙视,但李明月就是命好,有贵人相助。
“她家没亲戚吗?”
“都不来往了,杨金凤跟亲闺女都不来往,哪有啥亲戚?”
“怎么和女儿也不来往?”
“还能?为啥,为钱的事,杨金凤卖个豆腐不易啊,她家原先还有个小?子,喂火腿肠噎死了,小?孙女也送人养了,家里拢共她一个人出力,没旁人啦,明月那小?妮儿能?念出来真是老陵的事。”老头子一副勘透此?间真相的样子,带点得意?,赵斯同为他再点一只烟,他便诚惶诚恐,“有劳,有劳。”
赵斯同始终是笑脸,他听到任何人间惨事都绝不动容,这?样的事,刺激不了他的情感?,他把剩的烟留下,老汉们受宠若惊,目送他老远。
明月的家,叫两扇旧黑木板门挡着,自?然?无人,土墙上爬满丝瓜,顶着黄花,也有梅豆,墙叫这?两样覆盖住了。尘土弄脏了赵斯同的鞋,他跺垛脚,走了一段小?路,转到大路上,出了庄子,眼界再次陡然?一宽,远远见所谓的东湖地里站着人,据说里面有明月的奶奶,哪里有湖呢?赵斯同对这?些称谓,感?到莫名,他辨认片刻,一个瘦的、黧黑脸面的老年妇人,跟在人后?头,像在商量什么,她跟得紧,前头那人叼着烟,一直在摆手。
赵斯同冒着烈日,眯眼看了会儿,风是热的,卷起路旁树枝扫到脸上,他退几步避开,尘土飞扬,这?儿真够脏的。
回城后?,有段路非常堵,全是学生,赵斯同才发觉是高考时间。赵斯同请书记的一号大秘吃饭,还有陪同的几人,气氛很融洽,但事情却?还没落实,这?秘书非常鸡贼,一直跟赵斯同打太极,此?人看着是铜墙铁壁,他当然?不信。
大约九点回酒店时,碰上李秋屿,赵斯同笑着拦他:“师哥看样子要回家了?什么时候,请我到家里坐坐?”
李秋屿说:“家里条件比不上这?儿,怕寒酸到赵总。”
赵斯同道:“不是这?个原因吧,这?两天高考,你得忙着照顾小?侄女。”
李秋屿说:“不如你慷慨,我只照顾一个孩子,你都捐大楼了。”
赵斯同十分赞同:“我一直都关心祖国?的教育事业,关心祖国?的花朵。”
李秋屿走下台阶:“斯同楼不错。”他没打算跟赵斯同鬼扯,他要回家。
赵斯同对着他背影说道:“师哥,人生的新?乐趣是小?姑娘吧?”
风吹得李秋屿头发乱了,扎进眼睛,他回头,看看赵斯同,两人隔着点距离,赵斯同笑着,李秋屿又退了回来,他走近赵斯同,一伸手,慢慢从他领口那拈住根什么东西,赵斯同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