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竹管试试!”卫斓撕开老人的衣领,抓起一截空心竹管贴着喉头插进气管。只听“噗”的一声,带血的痰块喷到管口,可深处还有更多黏液。最终,老人的手无力垂落下来。
卫斓摸了摸老人冰凉的脉搏,摇了摇头。
她凝视着林大夫的脸,突然意识到,他刚才精神那么好,竟是回光返照。他的器官早已衰竭,即便抢救再及时,也无力回天。
刘明义合上老人的眼皮,“大夫只能治病,治不了命。”既是在安慰卫斓,也是在安慰自己。
卫斓声音有些哽咽:“要是我们早一点来,早一点发现周大虎的恶行,也许林大夫就不会……”未尽的话语里满是懊悔和自责。
“天时未至,因果缘法。”刘明义叹了口气,“我们没有提前过来的契机,今天算是替他完成遗愿。”他顿了顿,接着说道,“林大夫一生行善,他的恩德与善行,早已在人间留下痕迹。”
两人沉默片刻,卫斓擦去眼角的湿意,“我们好好安葬他吧。”
“嗯。”刘明义点了点头,“他临终前交代,要把‘二八方’的真正来历写进书里。注明是神秘侠客传的医术,不能算林家独门秘方。”
“难怪周大虎偷不到诀窍。”卫斓看向墙角堆积的空药罐,若有所思,“原来重点在火候和配比。”
收拾遗物时,他们在竹枕的夹层里找到一张发黄的药方。卫斓展开一看,边角有一行褪色的小字:二月初八,思过崖下,救命之恩。
“周大虎要是知道我们公开药方……”卫斓低声说道,将药方小心揣进怀里。
刘明义道:“这是林大夫的遗愿。周大虎拿不出证据说我们偷师,倒是他苛待师父的事,该让长沙府的同行们评评理了。”
停灵的三天里,医庐门前人头攒动,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拄着拐杖的老人步履蹒跚,抱着婴孩的妇人满面哀伤,衣衫褴褛的樵夫也赶来送最后一程。
“师傅啊!你怎么不等等徒弟!”周大虎刚进门,便扑在棺材上干嚎,声音震天响。他额头紧贴棺木,可眼珠子却在乱转,满心都是急切。
他听说林大夫咽气,便急忙骑马赶来,却发现卫斓等人已经给尸体换上了寿衣。这三天要是再找不到秘方,等棺材钉死,就彻底没戏了。
卫斓抱着胳膊,冷笑一声:“你还有脸来?林大夫生前你是怎么照顾他的?他饿得皮包骨头,连口水都喝不上,这就是你的孝心?”
周大虎却说得理直气壮:“我天天往山里送米面,师傅自己吃不下啊!”可他的眼神闪烁不定,显得底气不足。
送葬的铁匠啐了一口唾沫,怒道:“上个月我亲眼看见,你给林大夫送的发霉粟米里掺了石子!”人群瞬间炸开了锅,议论声此起彼伏,纷纷指责周大虎的无耻行径。
到了第三天大清早,周大虎再也按捺不住,揪住刘明义的领子,吼道:“你们把秘方藏哪儿了?”这三天,他几乎把医庐翻了个底朝天:药罐被砸成碎片,棺材底板被戳出窟窿,甚至连林大夫的寿鞋底都被撕开,可那写着“二八”的纸片却始终没有踪影。
刘明义用力甩开他的手,当众宣布:“林大夫早就交代了,‘二八方’从今天起归天下人所有。秘方我们会写进新医书,让所有大夫都能学。”
“放屁!”周大虎脖子涨得通红,急得口不择言:“定是你们害死师傅抢秘方!”
话音未落,十几个汉子已经一拥而上,将他按倒在地。他这才发现,今天来的全是受过林大夫恩惠的穷苦人,没有一个是自己医馆的富贵客。
卫斓抖开黄纸,大声念道:“狗尾巴草晒三斤,夏枯草只要根……”周大虎听着听着,神色逐渐慌张,突然跪倒在地。当卫斓念到“新瓦片焙成炭,兑黄酒”时,周大虎彻底瘫成一团烂泥,满脸绝望。他喃喃自语:“完了,一切都完了,我的医馆……”
正午,刘明义带着四个村民抬棺上山。棺木是连夜用祠堂的旧木料打的,虽然简陋,却足以让林大夫和妻子团聚。坟坑早年间就挖好了,林大夫妻子下葬时,他就给自己留好了位置。
刘明义特意把药方副本叠成方胜,摆在棺盖上,算是兑现老人公开秘方的承诺。
棺材入土时,周大虎趁乱溜了。后来听说他新开的医馆被愤怒的乡亲砸了招牌。如今人人皆会配“二八方”,谁还会为这秘方花冤枉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