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不行了,现在还剩十天就是月底的祭祀了,数不清的人在梦里看见了他的脸,对他有恶意的人变得越来越多,他也躲得越来越艰难。就比如那个金满楼的胖掌柜。保险起见,杜小山根本不敢见那个胖掌柜,因为他不确定对方是否已经梦见他了,他不敢赌,毕竟如果赌输了,他这些天来的躲躲藏藏,就都变成了笑话。虽然其实本来就是个笑话。…这个故事很长,杜小山在说这些旧事的时候,表情一直很惆怅,仔仔细细从天快亮讲到了天大亮,越往后讲,脑袋垂得就越低,最后颇自嘲地一笑。“其实、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这是在躲什么,明明躲不过去的,但谁不想活呢?”杜小山垂头丧气地说,而后双手抱头,狠狠锤了两下自己的脑袋,绝望地摇头道:“而且来不及了,来不及了……我也是真够无聊的,还留在这里给你们这些事干什么,毕竟你们俩也很快就会死的。”很快……他们很快就全会死的。杜小山越说越悲伤,最后忍不住在地上蜷缩起来,大半张脸全埋进自己沾着血的手心。他实在是受不了了,连日来的惊吓,已经完全耗空了他的精力。而他现在对谢曲和范昱说出来的这些话,就像是一个发泄的缺口。他说得越多,这个缺口就越大,慢慢地让他就地现出原形来,再也维持不住刚刚见到谢范二人时,故意装出来的那副嬉笑模样。许是因为恐惧,杜小山把当年那些旧事,讲述的颇有几分颠三倒四,但谢区和范昱见多识广,还是听懂了。听懂之后,两人默契地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抓到了杜小山话里的三个重要信息。穷鬼但是这样一来,就又有两件事情说不通。其一,如果那邪物从始至终想要寻找的,一直都是同一个人,那又是何原因,使得它想要寻找的这个人,会锲而不舍地投生到断山镇,而不是投生到别处。其二,据杜小山所说,那邪物是在五十年前方才出现,从前都不曾有,可据他们所知,这断山镇似乎并非什么边关要地,百年来一直都很太平,没有打过仗。杜小山已身处绝境,应该不会骗人。事到如今,若想查出其中缘由,就得去祭台上真的走一遭,当面问一问那个银甲将。与此同时,还得抓紧时间给崔钰传一道符,问清楚这个杜小山和断山镇之间的关联,以及他为何会接连三次投生到此。正琢磨着,蜷缩在地上的杜小山忽然抬起头,有点不确定地问:“你们信我吗?”这种只有断山镇人才会梦见的事,外人会信么?一时间,杜小山很踌躇。好在谢曲很快就给他吃了一记定心丸。“信,当然信。”谢曲点头道:“我们为什么不信?”借织梦要祭品这事,他们以前又不是没碰见过,区别只在于以前见到的那些邪物,大多会在梦里伪装成仙灵,然后蛊惑梦到他的人服从他,供他驱使,而不是像现在这个银甲将一样,弄出这么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来。但俗话说的好,事出反常必有妖。说白了,梦里那银甲将军既然能五十年如一日的守在断山镇,估计就是真的有所求,求不到不能安息,而非普通邪祟作怪。得想办法混进祭祀,就算不为了查清楚这镇子里的怪事,也为了他们手里这颗反复亮起来的白玉珠。这么想着,谢曲便又对范昱传音道:“小昱儿,我方才忽然想到了一个很好的主意——虽然有点损,但你要不要听一听?”范昱当然是想听。只是在听之前,还没忘随意抬抬手,把杜小山弄晕掉。说话间,就已经快到午饭的时辰了,范昱支使谢曲过去把杜小山扶起来,简明扼要地道:“长话短说,我怕这个屋里如果太久没动静,楼下掌柜会误会咱俩死了。”